屠长蛮却很想说话。有这个机会多不容易,怎么能不物尽其用!“听闻中郎将手里有个案子,家属让验尸……”屠长蛮尽量控制着,眼珠子不要转的太明显,“那尸体总得入殓吧,我近来认识一个行活儿不错的小郎君,于查案颇有助益,若中郎将需要,必义不容辞。”某人不想掺和官府事,可这事是你能做得了主的?你不想被找又如何,我偏要坑你用你!武垣唇角勾出笑意,哑音化出慵懒:“谁教你的主意?”“谁……会教这种主意?是此人不小心撞到我手里,露了点本事,”屠长蛮才不是引荐崔芄,可引荐也是功,崔芄立了功,不就是他的功劳?面前这位可是十三郎,谁敢惦记,只有他这种剑走偏锋胆子肥的,才敢小小谋个机会,“要是不合适就算了,您当我没说过。”腰挺的可直,眼神可正义,那一身敢为上峰舍命的忠义勇猛,演的都能让猛汉落泪。武垣转身就走:“有空去看看大夫。”被人利用到这份上都没察觉出来,怕是没治了。屠长蛮不敢拦,拳捶掌心,痛失机会,思索片刻才低头翻找浑身上下,转着圈的看,终于发现右小腿后侧,膝弯下的位置,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挂了一下,破了,有一丢丢血迹,蹭破了点油皮。这么小的伤十三郎都能看到?这么小的伤算伤么,还让他看大夫?晚一点怕都长好了……天爷……他怕不是要成为十三郎的心腹了!只有他如此得十三郎关注爱护!崔郎君果然旺我!!永宁坊的动静,外人都能查到,住在这里的武垣怎么可能一无所知,只是还没时间‘凑热闹’,这些日子他忙的连家都不怎么回,可现在看——这位新邻居小崔郎君,似乎很想见他。各种层面,各种意义上。还催的这般急。你想见就让你见?想得美。武十三郎最不缺的就是反骨。他脚尖转向,改了主意,不回永宁坊,而是去别的地方继续闹腾,比如圣人丢失的东西,两桩人命案,被生父拦着不让验的枫娘子尸体,线索追寻方向的家仆和商人……甚至还去了趟宫里。归来时,已是深夜。长安夜禁,任何人都不能犯,可谁叫他今日‘正好’当值巡逻呢?到了换班点顺着永宁坊墙头一跳,就能溜达着回家了。夜静云隐,虫鸣已歇,整座城都睡了,唯有一处烛光温暖,耀耀生辉,是他的院子……旁边。跳墙归家,路过,便也顺便看了一眼。邻居院门落了闩,房门却大开,烛光丝丝缕缕从门厅倾汇,年轻郎君坐在院中,认真研究着……一段腿骨,手中刀刃灵巧笔划着什么。他侧身而坐,腰瘦的一把就能握住,身上明明是寝衣,质料柔软,却能穿的一丝不苟,领子压的严严实实,风能拂起衣角撩起系带,却掀不开半点领角,不多露半寸肌肤。墨发长眉,玉面细腰,指节修长,身韧如竹,皎月之貌,风云之姿,美人灯,美人影,好一幅灯下美人图。可惜美人手执薄刃,寒光簇簇,暗夜中似危险警告。
——引诱你上前,又让你不敢上前。武垣眸底冷漠,矫健身影自黑夜中无声滑过,轻灵落到自家院子,像只桀骜不驯的大猫。 美人很危险,还有点疯漫长一夜过去,晨鼓敲响,坊门开启。“哐哐哐——”屠长蛮敲开了崔芄房门:“快点!我给你搞到好机会了,枫娘子那边要入殓!”崔芄正低头检查自己的刀具:“枫娘子?”“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屠长蛮着急,“就是近来意外没的,不只灼娘子一人,我们中郎将那还有个案子,死的人就叫枫娘子,她阿爷不让验尸,非常影响查案进度,可不让验尸,总得入殓吧,我就把这机会抢给你了!”你就说老子能不能干优不优秀!还不快点磕头道谢,给我争功劳去!崔芄哦了一声,绕开他,往石台上的骨头架子走去:“那你加油。”屠长蛮愣了一下:“你不去?”崔芄动作很明显:“我很忙。”还排着单子呢,别人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屠长蛮:……大话已经放出去了,功也要争,怎么可以不去!“你要是敢不去——”他眼神逐渐凶狠。崔芄手里刀刃反射着阳光,耀目锋利:“如何?”如何不了,这小郎君能干事,也不怕事,脑子好使,还是他的福星,说什么都会应验,坑是不能坑到底的,只能自己能屈能伸不要脸一把了。“我就求你!”屠长蛮耷拉着眉毛丧着脸,拱手作揖,“祖宗,求你了行么,给个面子,你要什么谢礼直管说!”崔芄眼眸淡淡如水,似乎不想搭理。屠长蛮心一横,丹田下沉,力气聚于臂膀,直接上前,抱住了崔芄的胳膊:“你要是不答应,我今天就挂你身上了,让你什么都干不了!”崔芄:……“滚开。”“那你答应。”“滚。”“那你答应。”“好。”屠长蛮立刻放开,还帮崔芄顺了顺衣衫:“我今早才换的衣服,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