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垣:“你知道谁求上了琴娘子?”“这个我倒真不知道,说话是说话,调笑是调笑,我可没那个心思时间到人家床下听动静,”卢瀚呷了口茶,“总之谁都有心眼,谁都不无辜,这事肯定跟我没关系,还望十三郎明查啊。”武垣:“你最后见到厉正初,是什么时候?”“就那日上午,我出外送呈文书,正好路过他家附近,顺便就过去看了一眼,想同他约晚点的时间,细聊跑官之事,”卢瀚摊手,“奈何他早已有别的约,没空。”武垣:“你约他,可有计划?”“有啊,”卢瀚指了指地板,“我本想约他来这里的,当官的进了长安,没有不知道品仙阁的,我同他说了,想要‘好运气’,就得往这来,正好他不是喜欢菊花么?我先前就有小道消息,知道这里会有,想跟他聊聊这里头的事,比如怎么买,怎么筹钱……”武垣静静听他说完话,又道:“我怎么听闻,他找你,是想通过你结识梁栋?”“你怎么知——算了不重要,”卢瀚道,“我的确要介绍梁大人给他,那是另外的事,到品仙阁与此不冲突,甚至可相得益彰,更为便宜,何乐而不为?”武垣指尖轻轻点在椅侧:“厉正初和梁栋,不认识。”卢瀚:“那肯定啊,要是认识,还用着我介绍?”武垣:“他们没见过?”“那倒不一定,毕竟都是同僚,”卢瀚面上笑意微深,“可十三郎懂的,见过和认识,不是一个概念……哟,美人!”有呈送酒水的女人路过,环佩叮当,浅纱踝足,训练有素,别人不招揽,她们就观鼻鼻观心,安静路过,别人出言调笑,她们自也闻弦知雅意,帕子轻轻拂过来,就是一袭香风,眉梢眼角风情万种。卢瀚轻轻握住美人抛来的帕子,帕子又被美人抽走,在他脸上轻轻滑过,他深深嗅闻,表情极为陶醉。不只这队美人经过,不远处还有一个面巾绣蝶的蒙面美人美目莹莹,看向这里。武垣放下茶盏,起身:“我离开一下。”话说的清浅,人也走的潇洒。送酒美人留下一盏酒,也已翩然离开。之前如坐针毡,着想逃离的卢瀚现在却不动了,抓起酒壶饮了一口,看向崔芄,似笑非笑:“他竟放心把你扔在这里。”崔芄微微一笑。
他可太懂了,武垣此前一直自己主导,没让他说话,营造他弱小无辜不谙世故的形象,其实都是故意的,这样的形象能让人不设防,也更方便打探消息。他笑容腼腆,音量也不高:“十三郎带我来,也是想让我见见世面。”卢瀚一脸我什么都懂,你就别骗我了的高深表情:“少年不知愁滋味啊,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别看人家生的好看,对你温柔就沦陷了,有些人跟随依附可以,但别动心。”崔芄正色:“崔某受教,多谢卢大人。”“我也就随便说说,你随便听听就行,”卢瀚很满意,又送了崔芄一个消息,“我同你说,这品仙阁有位娘子花名蝶烟,正值芳华,美人倾城,听闻十三郎不时就会过来看一眼呢,都说是放在他心尖尖上的人,为了她,十三郎不惜与家人作对,不说亲不成婚,至今住在永宁坊外宅,连家都不归呢……”崔芄垂眸:“是么,蝶烟姑娘啊……”可是面覆纱巾,巾上绣了蝴蝶的姑娘?“她可是喜欢蝴蝶?”卢瀚眼神更深,看热闹的情绪盎然:“女人家嘛,不就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崔芄:“我却不喜欢,还是男人玩的东西更吸引我,这里既叫品仙阁,能进来的一定不是凡品,不知可有这样的东西,威猛一点的,更有趣一点的……”卢瀚:“你的意思是……”“比如说虎,”崔芄无聊赖饮茶,“不知卢大人可喜欢?”卢瀚上上下下打量了崔芄一遍:“别说,你虽年轻,不想竟是同道之人啊,虎这东西谁不喜欢?威猛,危险,偏又诱人去捕,虎骨可泡酒,虎鞭可强身,就连那虎皮……”他突然想起什么,笑得暧昧:“你大概不知道,之前十三郎提起的那个谁,教坊司的琴娘子,她就最喜欢虎皮啊,听说到处打听收集,别人为了认识美人,博美人一笑,也会千方百计去找这玩意儿……你要是想要,倒也不麻烦,品仙阁还真有,就是价格么,也不知十三郎舍不舍得买予你。” 菊花刺青嘴里说着‘也不知十三郎会不会买予你’, 脸上表情到眼底内容全是看热闹的兴味,卢瀚似乎很想知道,他面前这个被武垣带来此处‘见世面’的年轻郎君, 在武垣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分量。所有看得见的信息, 在官场都有用。崔芄觉得很有趣。做一个好官, 你只要精进自己的本领,锻炼自己的能力,让该办的政务融会贯通,让现在待的位置离不了你,不管你脾性如何, 能不能和别人交好, 都能过得不错, 可要做一个随波逐流的官, 不在这方面努力, 就得在别处补回来,比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长袖善舞……所费心力并不比做一个好官少,甚至更辛苦。武垣的离开,似乎关闭了某种危险信号, 卢瀚非但不走,还换了个位置,坐到崔芄身边, 说到兴处,会往侧里靠一靠,二人距离更近,他身上气味纷杂, 有熏香, 有残酒, 有方才姑娘帕子上的脂粉香,还有一点淡淡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