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那片白茫晃动起来,又变成眼前素白的帐子。
沉朝颜睁眼,看见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
“呀!醒了!”那女人叫起来,扭头就对院子里扯着嗓子喊:“那个谁快来看看,你婆娘醒了。”
脑子还昏蒙着,如今被那妇人这么一吵,耳中就只剩嗡鸣。不等沉朝颜弄明白她口中的“婆娘”是谁,胃腹里倏地腾起一股翻搅。
“哎哟!”
妇人惊叫一声。
她身后的沉朝颜已是吐的天翻地覆。
“好了好了,吐出来就好了!”
妇人兀自高兴着,俯身给沉朝颜顺着气,一边还好言哄到,“我就说你没事,你男人还偏不信,非要借马去城里寻什么郎中。这么晚了,城门也不让进的。你若真的有事,等他把郎中寻回来,你也该凉透了。”
她说着话,扯过矮架上一张洗得发白的巾子,递给沉朝颜道:“擦擦。”
看着那张辨不出颜色的巾布,沉朝颜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门口响起一阵窸窣的脚步,一抹黑影冲进来,将本就暗淡的油灯挡去了大半。顺着那身尚还淌水的袍衫往上,沉朝颜对上那双欣喜又惊惶的眼。
“你怎么唔……”没出口的问被一个湿淋淋的拥抱打断。
可碰到她的一瞬,他似是又想起自己现下的样子,拥抱便成了草草的一触。
“这下你可算放心了吧?”妇人在一旁看得欣慰,笑着问谢景熙道:“郎君那信还送不送?”
谢景熙点头,倏尔又像是忆起什么,若有所思地瞟了沉朝颜一眼,改口道:“先缓缓,等会我写一封新的再送。”
“好嘞!”那妇人笑呵呵地看了看两人,对谢景熙道:“那郎君快去换身衣裳吧,你这从头湿到脚的,当心着凉了。不嫌弃的话,我让当家的给你寻一件他的,你先将就着。”
被妇人的话提醒,沉朝颜这才低头打量起自己的穿着。身上的裙装已经被换下,穿的是一身粗布旧衣,虽然简陋,但也干净整洁。
那妇人看见沉朝颜的眼神,颇为羞赧地解释,“娘子这身衣裳是我的,农家小户,粗布麻衣,不比娘子的那身贵重。娘子先将就着,待衣裳风干了就给娘子换上。”
妇人是个利落敞亮的性子,沉朝颜道了句谢,向她打听到,“敢问我们当下是在何处?此地距沣京城有多远?”
妇人被问得一愣,懵懂地举手往前指到,“沣京城?沣京城不就……”
“药好了。”谢景熙行进来。
他换了身农夫的粗布麻衣,因着身量太高,那衣服穿在他身上足足短了一大截,和他那霞姿月韵的仪态凑在一起,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滑稽……
沉朝颜被这么一岔,方才的话倒也忘了问下去。
那妇人见谢景熙的样子到底没忍住,笑过之后又觉失礼,忙不迭地歉到,“郎君莫怪。”
谢景熙倒是不在意,行过去侧身坐到床沿,对沉朝颜道:“先把药喝了。等你好些,沣京随时都能去。”
“敢问娘子和郎君是哪里人呀?”妇人问。
沉朝颜道:“沣……”
“洛阳。”谢景熙答得面不改色。
沉朝颜一脸莫名地看着谢景熙,听那妇人恍然道:“那确实挺远的。”
妇人一顿,复又道:“不过没事儿,你们若是不嫌弃,可以在这儿多住几日,休息好了再上路也不迟。”
她对两人笑笑,指着床上的被子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快歇息吧。”
言讫,妇人合上房门出去了。
油灯微弱的火光颤了颤,沉朝颜一脸狐疑地看向身侧的人,重复到,“洛阳?”
谢景熙面不改色地解释,“出门在外多长个心眼,谁知王瑀会不会趁此机会对你我下手。”
行吧……
沉朝颜无话可说,低头正要喝药,却发现这间简陋的小屋里,床和棉被都只有一张。
她往徒有四壁的屋里打量一圈,回头又拎起床上的被子问谢景熙,“那你怎么跟她说我们是夫妻呀?这下可好,被子都只有一张,你怎么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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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大黄:什么怎么睡?当然是一起睡。不然我干嘛说我们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