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绣工精美的半臂便在他手中四分五裂。
偏生他还笑得云淡风轻,可有可无地“哎”了一声,才对那女子道:“对不住,我是个粗人,下手没什么分寸,不过这些东西反正都会被官府收走,好的坏的,也无甚关系。”
话落,那女子终是再也忍不了,红着一双眼,哭嚷着就朝那队正扑了过去。
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过两下功夫,女子便被左右府兵摁趴在地,瓷白的脸在地上擦破了皮,沾上污糟的尘灰,简直狼狈。
从小生长在沣京此等贵胄之地,沉朝颜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府兵,本不想多管闲事的她也实在是看不下去,强忍怒火,给了有金一个眼神。
有金会意,点头一溜烟儿地跑了。沉朝颜懒得在街头凑热闹,起身先回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外便传来几声争执,接着便是刀剑相向的铿锵。本就嘈杂的大道此时更像是凉水入了滚油,四下都是惊叫和砸坏东西的闷响。
同一间茶铺的二楼上,谢景熙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断了思绪,蹙眉递给裴真一个不耐的眼神。
裴真一怔,赶紧起身合紧了身后的窗户。
两人是前晚才到的丰州,在城外驿站歇了一夜,今早跟着第一波入城的商队进的城。谢景熙还未痊愈便动了身,一路上马不停蹄,硬是在一个月内赶到了丰州。
他虽想见沉朝颜,但也知道茫茫人海,特别是她此时定还隐姓埋名、伪装了身份,与其漫无目的地找,不如从她关心的事情下手,守株待兔,是为上策。
于是他借由大理寺的线人——边商罗老板的引荐,假扮成了来此进货的京商,想借此机会接近陆衡。
腹间的伤偶尔还会隐隐作痛,谢景熙在腰间抚了抚,沉息歇了片刻才问裴真道:“之前交代你的事,有结果了么?”
裴真点头,“大人高价收货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昨日便有好些商户托人跟属下联系,属下也如大人所交代的,只挑了些利润高的、不合法的货物购入。”
谢景熙“嗯”了一声,继续道:“后面你试着放出消息,说我们要收购火麻和黄硝,无论谁来,价格给两倍,不用一次买很多,就说要运回沣京,市场验过再定。”
“是。”裴真应了,小心翼翼地摸出一个瓷瓶,递给谢景熙道:“大人,该吃药了。”
谢景熙接过瓷瓶倒了一颗药丸,就着茶水服了。
腹间的疼痛缓解了一些,眼见谢景熙眉头舒展,裴真才继续道:“另外属下还从当地货商口中得到一个消息,不知真假,但倘若是假的,属下猜想多半是同郡主和穆少尹有关。”
谢景熙眉头微蹙,搁下手中茶盏,转头看向裴真。明明什么都没说,裴真却被这眼神盯得背脊生寒,也难怪,他家大人身负重伤、孤家寡人,着连夜赶路的一个月都是孤枕难眠、夜不成寐,有时半夜因着伤口痛醒,也只能失魂落魄地对月独坐,饶是裴真这个局外人看了,都不禁心泛酸涩。
他咽了口唾沫,赶紧摆手嗫嚅道:“不是那种有关……是说那种,就是……”
“说重点。”谢景熙显然失了耐心。
“是。”裴真立刻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态度,严肃道:“属下听说鬼市四大家族之一的殷氏,似乎也是来了丰州,这位殷家少主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如今这么卡着档口来了丰州,属下妄自猜测,可能是郡主和穆少尹同样为了接近陆司马所放出的诱饵。”
谢景熙沉默,半晌才一言不发地起身,在桌上放了几枚铜钱,兀自出了茶铺。
街上的嘈杂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只余地上叁叁两两躺着的几个府兵,一边哀声叫唤,一边朝着大道尽头絮絮地咒骂。
谢景熙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如今却鬼使神差地往那些人咒骂的方向看去。
尘沙漫天的大道上,一辆马车遥遥地驶离,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光天化日的城门下就敢收拾府兵?
谢景熙蹙眉,暗忖这丰州还真是民风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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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不,彪悍的不是民风,是你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