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爹那么好一个人,为什么上天不能怜悯他一些?至少让他回来看到自己身着喜服的模样。
而现在,沉朝颜望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人才发现,或许并不是他们不够好,而是她,命中就没有常伴身边的至亲至爱。
之前先帝请的那个什么臭道士,不也说她是纯阳命格,天生寡命么?
沉朝颜越想越难受,她也刚从昏睡中苏醒,这么耗费气力地一哭,竟觉头脑晕沉,最后干脆侧身靠坐在脚踏上,埋头在谢景熙的床沿嚎啕大哭起来。
有金和霍起是同时进来的。
两人看着哭到抽噎的沉朝颜面面相觑了半晌,有金忽然就涩了眼鼻。她垂头行过去,扶着地上的沉朝颜哽咽道:“郡主您昏睡了两日,这都才醒过来,悲痛太过怕是会伤了身。人死不能复生,还请郡主节哀。”
“可是……”霍起的话被沉朝颜愈发汹涌的哭声打断。
她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有金,又看看榻上双目紧合的人,转身抱住了有金。
这下,一个人的哭声变成两个,有金跟着加入进来,声音震天,吵得院子里守夜的下人都纷纷围了过来。
霍起也跟着凑过来,刚要开口,就被沉朝颜转身抱住,她哭得声泪俱下、涕泗滂沱,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霍起的衣襟……
谢景熙从梦里恍恍惚惚地醒过来,看见的就是沉朝颜扑在霍起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
他后脑受伤本就昏沉,如今再被这么一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拼死拼活地救了这人,怎么?他人都还没凉透,她就已经开始物色下家,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了?
一股浊气翻涌上来,谢景熙推开身上锦衾,翻身呕出一口黑血。沉朝颜听见这边动静,抽抽噎噎地看过去,正对上那双怨念深重的瞳眸。
屋内有一瞬寂静,伺候的下人和军医从门外匆匆赶来,把脉的把脉、收拾的收拾,而沉朝颜却手脚麻利地躲到了霍起身后。
“你、你你……”她一双水杏眼瞪得溜圆,支支吾吾,倒是忘了哭。
谢景熙顺势斜靠背板坐了,侧头喘到,“沉茶茶……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沉朝颜被问得哑口,抬头对上霍起无奈的眼神,听他道:“谢寺卿伤势重是真的,但他身体底子好,昨日军医来瞧过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他之前一直担心你,醒来便守了你许久,这都才喝了药睡下。”
一席话说得沉朝颜无语,她转头看了看身侧的有金。有金却一脸无辜地摆手道:“奴、奴婢是今早才赶到此处,之后一直都在主子床边伺候,确实不知道谢寺卿的情况……”
“……”沉朝颜无语,没好气地问有金道:“那你方才哭什么?”
“我、我……奴婢不知道啊……就是看见郡主哭得那么伤心,奴婢就忍不住……”话至此,有金又开始捂嘴抽噎。
想着这人平日里看个话本子都能哭一宿,沉朝颜彻底放弃了与有金的沟通。她这才往霍起的衣裳上蹭干眼泪,恐惧又略带点嫌弃地指着地上谢景熙吐出的那团黑血道:“那……他刚才还吐血了,会不会留下病根呀?比如现在是回光返照什么的?”
“不会的,请郡主放心。”老军医捋了把花白的胡须,拱手道:“谢寺卿用药后已将淤血吐出,往后只要静心修养,便不会再有大碍了。”
“哦。”沉朝颜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句,待军医行过身边的时候,抓着他小声打探,“那……谢寺卿别处没有留下什么隐疾吧?”
她问得很小声,但谢景熙还是听到了,靠在床板上阴阳怪气道:“怎么?得鱼忘笙过、河拆桥?这么希望我死?”
沉朝颜回头瞪了谢景熙一眼,眼神恳切地望着老军医。
老军医老脸一红,有些羞赧地望了谢景熙一眼,低声对沉朝颜道:“卑职为谢寺卿诊脉,倒是发现他阴虚火旺、相火妄动,怕是平日里常有失眠多梦、心神亢奋的症状。”
“啊?”沉朝颜一头雾水,追问:“那这又是什么?”
军医支吾了两句,想着方才沉朝颜对谢景熙如此关心,才嗫嚅道:“谢寺卿如今二十快有九,不曾娶妻,故而有这些症状也属人之常情,必要时亦可自己疏解,但……最好的法子,当然还是有劳郡主帮他,咳!咳咳!”
军医言尽于此,红着张老脸跑得飞快。
而沉朝颜也早已不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当然也听懂了大夫话里的意思。
她面无表情地在原地怔了片刻,转头对上谢景熙那双假作镇定的双眸,两人都红着脸,像两个面面相觑的大柿子。沉朝颜终于忍不住开口,“看什么看?!你最好别痴心妄想,都还在床上躺着就想那些龌蹉事,我、我才不会帮你!”
谢景熙被她的反应给气笑了,反问:“你不想又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自己龌龊还老怪别人。”
“我才没有想!”沉朝颜反驳,却听谢景熙云淡风轻地问:“那你脸红什么?”
“我……”沉朝颜摸了把自己发烫的脸颊,狡辩,“我天生丽质不行啊!”
谢景熙冷呲一声,送了她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人又开启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啄模式,一旁的霍起都看懵了。
但吃过了谢景熙乱吃醋的亏,霍起也知道收敛,不想插手两人的事。他脚底抹油正想开溜,转身便见手下一名副将火急火燎地赶来。
“将军!”他拱手对霍起拜到,“方才有人来报,陆衡已于逃往朔州的路上被擒获,现已押回州府衙门候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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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起:放心吧,我会把谢寺卿的遗体带回来的。
有金:呜呜呜呜,郡主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颜颜:他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谢寺卿躺平流泪:……迟早有被这些队友气死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