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苏唱不自觉地放柔声音,笑意染上嘴角。
“哇我差点被我妈打死。”于舟刚钻进被窝,有点冷,“嘶”一声抖抖脖子。
苏唱扬眉:“为什么?”
“我说我不看春晚了,我妈说都快十二点守岁了我十几二十分钟都撑不住,我说我困得要死今天坐车了,我妈说我不孝顺,我说不守岁怎么就上升到孝顺不孝顺了,我妈要打我,我对她使用了‘大过年的’攻击,我说大过年的你要打我来年我一年都不顺的。她忍住了,然后我就跑上来了,哈哈哈哈哈哈。”于舟一股脑说完,狡黠地笑。
苏唱也被逗笑了,视频里的于舟双眼亮晶晶的,窗户里透进来的烟花光芒一闪一闪,忽明忽暗,让她的轮廓更加生动。
那头有劈里啪啦的鞭炮声,于舟嘟囔:“以前怎么没发现过年这么遭罪,闹麻了。”
随即又问苏唱吃什么喝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想她,有没有按时想她,有没有每个小时都想她。
“有。”苏唱含着笑,温柔地,诚恳地回答。
于舟满意了,将脸在枕头上蹭蹭,说:“好不习惯啊,一个人睡。”
没有香香软软暖暖温温的女朋友抱着,感觉睡觉姿势都不对了。
苏唱只望着她,没怎么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从看见于舟开始,心里面就一直酸酸软软地叹气,明明只分开了不到一天,却好似很久没见了。
俩人忽然便陷入沉默,在嘈杂和安静的空间里对视,仿佛能阅读各自的呼吸。
“苏唱,我能不能养一只你啊?到哪里都带着,真不想分开。”于舟蓦地有点难过,她满脑子都是苏唱,年都过不好了。
很孩子气的一句话,苏唱很想摸摸她的头,但办不到,没等她回答,于舟在密集的鞭炮声里转过头,看一眼窗外,又迅速转回来,提高声调:“十二点了!”
“新年快乐,苏唱唱。”她笑吟吟地说。
“新年快乐。”
“你要说新年快乐,于舟舟。”
“新年快乐,于舟舟。”
“好,这样我们就是一对了。”于舟很满意。
苏唱握着手机淡淡一笑,大拇指轻轻地触碰屏幕里的眼睛,神采飞扬顾盼生辉,好像把江城缺少的烟火都收敛在了瞳孔里。
吃热汤圆的初一,于舟在麻将哗啦啦的搓牌声里想苏唱。
吃臊子面的初二,于舟在贺岁片鸡飞狗跳的片段中想苏唱。
回乡祭祖的初三,于舟在田野边给苏唱打电话,搓着手指望着光秃秃的山,她说下过雨泥地很滑,她差点就摔了,想让苏唱抱抱,苏唱轻声说抱抱,于舟低下头,吸吸鼻子就掉眼泪了。
这是她第一次想人想到哭。
爱在每个人身上的表现形式原来不一样,于舟让苏唱不孤独,苏唱让于舟孤独。
于舟让苏唱想到阳光,想到春风,想到“年年岁岁花相似”的永恒;苏唱让于舟想到天空,想到小雨,想到“岁岁年年人不同”的萧索。
于舟蹲下扯着田边的野草,没告诉苏唱自己哭了,只是跟她说,她们家祖坟很灵的,以前每年她都在求发财的时候也顺便求爱情,今年求祖宗把之前许的愿收回去,她说怕万一去年求的桃花在路上了。
偷偷多磕了一个。
苏唱又笑,但她听懂了于舟变得虔诚和迷信的原因,令她难以再忍受分离。
初五上午,赵女士在门外骂于舟懒得要死天天不起,恨不得把她赶回江城去眼不见心不烦,于舟很委屈说上一年的班,春节还不让人睡懒觉了,迷迷糊糊地刷完牙,接到苏唱的电话。
“我在肃城高铁站,你可以来接我吗?”
她清贵的嗓音在人流环境声中好听得惊人,于舟差点怀疑自己还没醒。
心脏比思想更快跳起来,她下意识捂住话筒,坐到马桶上小声问她:“你过来了?”
“你,你怎么过来了呢?”
“你爸妈呢?你不过年啦?”
“天啊,你自己坐高铁过来的啊?”
“是不是真的啊?苏唱。”她觉得自己嘴都干了,润了润双唇,心跳得要受不了,眼睛瞬间酸酸的,最后只能缓着嗓子叫她。
苏唱慢悠悠地笑了,轻声道:“想见你。”
于舟仿佛听见了她在车水马龙中眨眼的声音,似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
整个时间与空间掀起巨大的波澜。
她觉得自己要疯了,挂断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三下五除二换好衣服,喊了一声“妈我出去啦”便往外跑,在门口跺着脚打了十来分钟才来一辆出租车,她“嘭”地甩上车门,没坐稳就说:“师傅,去肃城高铁南站。”
膝盖摇啊摇,她扒拉着驾驶座的椅背,看着司机师傅输入目的地,她和苏唱的距离变成弯曲的绿色线条,激动得要命。
百度地图提醒,见面倒计时41分钟。
于舟不爱哭,真的,但与苏唱的交往中,她时常有热泪盈眶的时候,因为任何情绪的出口都无法承载爱情里的复杂与缤纷。正如此刻,她紧紧握着车门的扶手,望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路灯、树木和摇摇欲坠的红灯笼,眼前一面模糊。
她没有被人这么给予过这么好的爱情,好到她有点害怕。
她吸吸鼻子,用手背迅速把眼窝擦干,给苏唱发微信说:“旁边有个肯德基,你去坐会儿,外面冷,我还要40分钟才到,你去买杯咖啡喝,别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