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住院，爸妈都要工作，就哥哥陪我……”
陆源喉结滚动。
他不是真的是个傻呗啊？
他记得。
他当然他妈的记得了。
那天他拿期末的成绩试卷——拿成绩前，爸爸说，只要他考100分，这次一定带他去吃自助餐，然后补给他上个月的生日蛋糕。
结果他刚上车，还没开口，妈妈的电话就来了，陆安又发高烧了。
所以原本去吃自助餐的事情又没了。
爸爸匆匆接到他，甚至连送回去的时间都没有，就把他送到了医院，爸爸又是忙前忙后的，妈妈又匆匆回去上班。
晚饭吃得还是泡面。
他和陆安比起来，永远都是后一名。
陆安回忆起的只有小时候的幸福，却不知道幸福的背后是他的不甘和怨恨，为什么要自己去照顾他？
“我记得那时候哥哥晚上还哭了啊……没想到哥哥还怕一个人睡呢。”
陆安小声地讲述往事。
陆安怎么会明白。
陆源闭上眼，压抑着那些翻涌的过去，最后翻过身，背对他，“熄灯了，睡觉。”
“?也是我太兴奋了……晚安，哥哥。”
身后没了陆安的声音。
陆源闭上眼，强制让自己进入睡眠状态。
——
“爸爸！”
刚放学的他一脸兴奋，给爸爸看自己的满分试卷。
爸爸揉揉他的脑袋，夸奖他，“小源好厉害。真棒。”
“爸爸自助餐！还有汽车人的玩具！我同学他们都有呢！”
“好好。”
回去的路上，爸爸又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什么！小安又发烧了？怎么样？严重不严重？我知道了……好，好我刚接到小源。”
挂掉电话后，爸爸歉意地道，“抱歉啊，小源，我们下次再去吃自助餐吧。弟弟病得很重，必须住院了。”
夜深人静，他睡在陪睡的硬板床上，呆呆地望着医院的天花板，嘴巴里还残留着方便面的味道，书包放在他的脚边，皱巴巴的试卷探出一角。
弟弟又生病了。
爸爸是骗子。
答应的都不算数。
他不能哭，也必须要在爸妈的面前表现得坚强。
“哥哥……”
一声亲昵的称呼在耳畔响起，他抬起头。
“哥哥上来睡吧。”
陆安趴在病床边，红通通的小脸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陆源抹抹眼睛，“不用你。”
“你是害怕了吗？”陆安抓住了他揉眼睛的手，滚烫的小手轻柔的握住他，“哥哥，别怕，我陪你……”
“谁害怕了…！都是你，老是生病……”
陆安的眼睛覆上一层水雾。
“咳咳咳……”
“对不起，哥哥。”陆安吸吸鼻子，在陆源的责怪下露出了难过的神色，哑着刚咳嗽过的嗓子，“我不该生病的。”
“嗨呀……真服了你了，到底谁爱哭啊。幼稚死了。”
陆源恍惚，小孩子就那样的脆弱，又那样的好哄。
被弟弟软声软气的说了两句，他就爬上了白色的病床，两个小孩在黑夜笼罩的病房内，互相依偎着靠在一起，旁边传来爸爸的呼噜声。
“我跟你说，我可是考了一百分——”陆源炫耀的道。
陆安崇拜不已，“哥哥好厉害哦，我也想像哥哥那样考一百分…”
“哼，你还远着呢……先出院再说吧，三天两头的生病麻烦死了。”
陆源大大咧咧的抱怨，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太好听似的补救，“反正，反正我什么都会，你问我就好了！”
“嗯！哥哥最厉害！”
耳畔回荡着他们幼稚的话语声，陆安的到来就像是把他卷入那场过往沉闷的旧梦，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的过去，他重生就注定是往前看的。
殊不知，黑暗中，他身侧的陆安一直睁着眼，目光冷漠的凝视着他的脸。
陆安指尖抵住陆源的额头，发动‘光环感知’的技能，对方的心绪整合成具体情报汇入他的大脑——8％怀念，25％憎恶，67％悲伤。
悲伤……他若有所思的收回手。
果然唤起他过去的记忆就是对的，陆源早已抛弃所有的过去，看样子还需要进一步的刺激，光是靠催眠还是不够啊。
……
“咳咳……咳……”
……“咳咳……”
梦里陆安和他说着说着就咳嗽起来，呼吸也变得困难。
一张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看着都吓人。
“咳咳……”
不像是梦倒像是——
陆源睁开眼，就看见自己不知何时正躺着，然后身侧的身体轻微的抽搐，小声咳嗽。
陆源直起上半身，伸手摇摇他，“喂，陆安！”
他伸手又去摸陆安的额头，还好不烫。
“哥…”
陆安咳嗽着睁开眼，虚弱地捂着胃，“对不起……吵醒你了……咳……唔——”
他用力捂住嘴，脸上冷汗涔涔，脸庞苍白。
数分钟后公共洗漱间——整层宿舍楼也就只有这里还亮灯。
陆源站在一边拍陆安的后背，一边无语的道，“你逞什么强？吃不了辣自己不知道。”
“我就是…很久没吃过了……咳咳呕…”陆安吐得难受，捂住胸口，眼眶发红。
陆源问：“药呢？”
“在……柜子……包里。”
他们怕吵到其余几个睡得死猪一样的舍友还是选择到了公共洗漱区解决。
“等着，我去给你拿。”
陆源以为自己能够毫不在意，只是他到底也没有放任不管。
想忍也没忍住，他也不是能眼睁睁看陆安糟蹋自己的性子。
他拿了药和一杯子温水过来让他漱口，陆安才好些，喘着粗气小声道谢。
陆源没说话，又拿着煮水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温水。
看他狼狈的吐都吐不出来。
心底就连快意也没有，反而喉咙痒痒的，说不清的烦躁。
看人生病是最痛苦的事情，因为病不在他身上，可人偏偏就是能够共情的动物，能够感同身受，他又不是什么冷血变态，陆安这样子……
陆源侧过头，“我到外面等你。”
“嗯……咳咳…谢谢哥…”
陆安苍白着脸点点头。
陆源撇下陆安出了洗漱间，他沉闷的靠着走廊栏杆，仰头看向黝黑的夜空。
那里连星星都看不到。
他有点想抽烟了。
陆源不觉得自己是多么多愁善感的人，可是陆安的到来偏偏就让他想起过去，算了，也就两三天。
他想。
何必那么在意。
兄弟又如何，不过还是路人，他这辈子也不会再与过去的他自己所纠缠。
他一定会活的比任何人都好。
厕所内，陆安嫌弃地漱口完毕，又用冷水擦了一把脸，也不会指望着卖次惨陆源就会对他心生怜悯。
陆源会愿意帮他也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是圣父，但也算不上坏人，前世当扶弟魔当了小半辈子，自觉再不欠陆家，重生后肯定要实现心中宏伟的理想和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