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川的心跳加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了嗓子眼,他一边满怀期待,想要确定那就是真的,一边又以为是他眼花,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看着熟悉的侧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萌发的感情快要将路西楼吞没,他一会想起这半年来发生的事,一会儿又想到那个长长的梦,一时心像泡进了柠檬汁里,酸涩得不行。
这个很长很长的梦不像从前做的那些没头没尾的梦,它就像一部完美的作品,有开头有发展有高潮有结局,填补了以前所有让路西楼感到困惑的地方。而且它明明是一场梦,却真实到不行,就好像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路西楼想到了梦的最后,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子,常常拿着一壶酒坐在院子里闷喝,宅子很大却没个说话的人,只有一只猫在旁边陪着他。后来猫死了,陪他的变成了同宗门的师哥,然而师哥年老逝世后,他还容颜未变,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人在那座宅子过了一年又一年。
“师哥。”路西楼本来以为这两个很难说出口,但等他对上霍青川的视线,他却脱口而出了。
看到路西楼醒了,霍青川已经很惊喜了,至于别的他根本没敢想。所以当霍青川听到路西楼喊他师哥,他很没出息地愣住了,傻傻地看着路西楼,说话也结巴了,“你…你喊我什么?”
那时路西楼刚来异部工作,他贪心想要彼此更亲密些,不满足于再叫名字,哪怕过去那么多年一个人都过来了,可一靠近路西楼,他就像在沙漠行走许久,却一口水没喝的旅人,路西楼就是那口水,他疯狂渴望他。
所以霍青川厚颜无耻地让路西楼叫他游秋,还在路西楼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时,冠冕堂皇地说是自己取的表字,是因为喜欢秋天。
他为什么喜欢秋天?因为他在秋天遇到了路西楼。
之后霍青川顺利地知道了路西楼的小名,当他听到阿凌二字时,霍青川几乎要以为路西楼想起了一切。可路西楼的表情却在清楚地告诉霍青川:他什么都没想起。
不过霍青川没有感到失望,对于他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
现在路西楼喊他师哥,霍青川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了。这不是说师哥是个多特别的称呼,路西楼不能这样喊他,而是师哥加上路西楼,霍青川只能联想到一件事,那便是路西楼记起了从前。
这让霍青川如何不激动?从路西楼逝世,霍青川就觉得他成了行尸走肉,连死亡都是奢侈,支撑他坚持下来的,正是路西楼。
既然这一世的路西楼已经死了,不复存在了,那他就找路西楼的转世,只要还活着,霍青川就会不停歇地去找。
或许是受苗疆巫术影响,找路西楼并不难,霍青川每次都能很快找到他,难的是找到后路西楼不仅不记得他,而且他还不能靠近路西楼,否则路西楼就会变得不幸。
这么多年下来,霍青川已经记不清他找了路西楼多少次,只知道每次都不得善终,次数一多,霍青川就不太敢靠近路西楼了。
如果他的靠近会让路西楼不幸,那霍青川宁愿远远地守着他,也不想路西楼吃这些苦。
但霍青川又哪里想得到,哪怕他离得远远的,每一世的路西楼都活不过二十五岁,霍青川心中悲痛,然后重复原先的流程。
直到这一世。
霍青川原本以为这一辈子和之前没有区别,他找到了路西楼,却依旧不能靠近,否则路西楼又会生病、离世。于是霍青川像往常一样,远远地守着路西楼,却不想这一世他靠近路西楼,路西楼也会没事。
这下霍青川再也忍不住了,他选择走到路西楼身边。
霍青川不敢太贪心,妄想路西楼能够记起他,对于他来说,能陪在路西楼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
但让霍青川感到惊喜的是,路西楼竟然在找他,知道这个消息的那瞬间,霍青川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情绪,直接哭出来了。
霍青川偶尔上网,看到一些人吐槽,说五七年也太久了,分开这么长时间,就算心里有感情,也早被时间消磨得干干净净。霍青川看了这些消息简直想笑,如果五七年就算长了,那他这上千年又算什么?
路西楼不在身边这么久,感情真的被消磨干净了吗?并没有,相反霍青川更爱路西楼了。
分开的上千年里,霍青川靠着回忆度日,他珍藏当年路西楼画的画,写的字,一一裱起来挂墙上,连路西楼爱看的话本,霍青川也精心收藏,有时候实在想路西楼想得不行,他就会看看字画,假装路西楼还在身边。
等了这么多年,霍青川几乎释然了,路西楼却突然来了一句师哥,他又怎么冷静得下来?
霍青川眼眶酸涩,几乎要哭了。
路西楼没想到霍青川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握住霍青川手,重复了刚才的称呼,“师哥,我喊你师哥。”
这么多年来,霍青川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路西楼想起他了,他会是什么反应。在霍青川的设想里,他觉得他会惊愕,会哭,却没想到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感受到的是心疼,是说不出话。
霍青川心一绞一绞地疼,连带着他故意都变得粗重,霍青川想要说话,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这是受了大刺激,短暂性失语。
路西楼被吓到了,他伸手想拍霍青川背,让他平复心情,只是才抬起手,就被霍青川一把抓住。
霍青川牵着路西楼手到嘴边吻了一下,表情虔诚又后怕地说,“谢谢阿凌想起我。”
大概是没休息好,霍青川嘴唇起皮了,路西楼觉得他手像被尖锐的木刺刺了下,但饶是如此,路西楼还是红了耳朵。
在那个漫长的梦境里,他看到过他和霍青川更亲密的举止,吻手背实在算不得什么,可路西楼还是很没出息地害羞了,并且不敢吻霍青川为什么要亲他。
“没什么好谢的。”路西楼不自然地笑了笑说,“而且是我忘了你,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我不对。”
路西楼不说这话还好,霍青川或许还沉浸在路西楼醒来并记起他的喜悦中,然而他一这样说,霍青川就想起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错的是我。”霍青川道歉道,“当初若不是我要……”
路西楼知道霍青川要说什么,他急忙打断他,不想他为此内疚,“我不怪你,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跟你回去,所以师哥不要有心理负担,我出事跟……”
霍青川确定路西楼想起了所有,他也没让路西楼把话说完,学他打断他那样打断他说,“但我不会再选择回去了。”
这一千多年来,霍青川一直在后悔那年心软要回西同,如果他不选择回去,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路西楼更不用吃那些苦。
路西楼还想再说点什么,可霍青川却像有读心术一样,一下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便又补充说,“当年是我错了,所以我落得这个结局是我自找苦吃,只是可怜阿凌受苦了,要是我不那样选择,你也不用被……烧,我们更不用……分开这么久。”
那场大火是霍青川一千多年的噩梦,霍青川并不想多提火字,便含糊过了,至于后面那句分开,霍青川则是故意的,他有意戳破和路西楼间的那层纸,好让关系更进一步。
但路西楼却退缩了,他抽回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只露出眼睛,以至于声音闷闷的,“刚醒来头还有些晕,我想休息一会。”
听到路西楼说头晕,霍青川当他不舒服,着急道,“我去叫医生。”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