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剑息下,封印寸寸破碎。
当它彻底碎去的那一霎,借着可怕的惯性,两把势若万钧的剑,都会送进对方心脏。
‘晏南天,相识一场,我来带你上路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半丝温情。
那些过往,在她这里早已化作死灰,再不能掀起一丝波澜。
晏南天这么了解她,自然能够读懂她冰冷的眼神。
‘阿昭,原来我早已,彻彻底底,失去了你。’
‘没有你,我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阿昭……阿昭啊!’
他是可以先一步刺穿她的心脏。
像她这么烈的性子,必定不会因为疼痛而手软。他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塔阶上重叠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死在别人手上么?
那不如让她杀。若这世上有一个人让他心甘情愿,那只能是她。
晏南天惨笑。
封印破碎,一片片阵光向四周散落,像碎镜一样。
光芒照亮了他的眉眼。
心痛如绞,爱意炽盛,他忽地摇了下头,冲她笑开。
剑,到了。
“铮——噗呲!”
“铮——铛啷。”
云昭手中重剑,一贯到底。
晏南天盯着她,口中鲜血狂涌,身上紫气溢散。
随着长剑送到了底,她握在剑柄上的手,停留在了近乎亲密的距离。
那么近。
云昭等待的剧痛并没有降临。
她愣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最后一瞬间,他松开手,弃了剑。他甚至很有风度地把手臂向一侧摊开,没碰她身体。
云昭吃惊地盯着他弃剑的手,片刻,缓缓转动眼珠,与他对视。
刑天剑贯穿心脏,他的生机疯狂消逝。
“你……”云昭皱眉,“我用得着你让?”
因为疼痛,他的眼珠与脸皮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就要死了。
濒死时,他吐着血,扯出笑容,一字一顿地开口,对她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
“阿昭不要哭,我是真的狐。”
曾经注定
“阿昭不要哭,我是真的狐。”
晏南天嘴里涌出大股鲜血,双眼一瞬不瞬盯着云昭。
痴迷、不舍、心疼,还有别的什么。
他已经站不稳了。
当初他写给她的话本故事里,女子以为自己的夫君是杀了全村老少的狐妖,往他心口捅了一刀。
其实狐是女子自己。
这个故事曾让云昭怅然。
她转动视线,对上晏南天濒死的眼睛。
“晏南天,”她轻声告诉他,“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他的视线已然涣散。
他眉心微微蹙了下,用尽全力凝聚意志,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云昭很温柔地往外抽剑。
她说:“狐杀了全村人,那个男的凭什么替乡邻原谅?他的情情爱爱,就比旁人的性命更重要?”
写下这个故事的晏南天,似乎也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有他的爱,哪怕亲族死绝,云昭也可以很幸福——就像故事里,俊秀男子为爱原谅。
“晏南天。”
云昭笑着摇头,“这样的末流故事,当然打动不了我。”
她的眼睛对他说:你这样的“爱”,当然也打动不了我。
晏南天身心俱震。
长剑离身,他再无支撑,缓缓委顿下去。
他的瞳眸彻底黯淡,身躯脱出长剑,仰面摔下。
帝袍跌落尘埃。
“嘭。”
云昭偏头,见鬼神定定望着她,黑眸沉静如水。
她匆匆点了下头,长剑一挽,荡出道道剑风,将神官们撵得鸡飞狗跳。
她哈哈大笑:“你们完了!旁的人太上或许不记得,就你们这几张脸,他可是看了几十年!”
众神官:“……嘶。”
疯狂抱头逃窜。
鬼神:啧。
他笑吟吟凑上前去,挨个认人。
云昭清空祭坛,反手握剑,将这柄散发出森然威压的凶剑轰然镇向祭坛!
“铮——嗡——”
剑尖过处,仿佛牵引着天地共振。
云昭道:“这活你熟,去吧!”
刑天剑灵:“铮!”
黑光一闪而逝,彻底没入祭坛。
顷刻间,整座通天塔嗡嗡震颤了起来,青金塔壁符咒乱闪,沁出血般的颜色。那血色疯狂蠕动,冲着她无声嘶吼咆哮。
祭坛下方,便是魔神骨灰坛。
耳畔有乱风呼啸,经幡翻飞,血般的符咒丝丝缕缕聚向祭坛。
虚空之中,隐约浮起了一个流光图案。
大封咒。
最后一个大封咒。
“砰”一声震响,云满霜从高处跳了下来,落到塔底。
站定,抬头,望向祭坛。
脸皮忽然一抖。
这场景,恁地眼熟!
只见自家闺女大大咧咧踩在祭坛上,半点敬畏的样子都没有,手指一抬,利落倒画大封咒。
她紧抿的唇角、坚定的眼神,与六岁那年几乎一模一样。
云满霜眼皮重重一跳。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当年这祸闯得太突然,忙着替她善后,竟不曾留意她当时的表情动作——这么决绝,这么娴熟。
整座巨塔轰然一震。
封印,破!
“呜——嗡——嗡!”
地底传来恐怖闷震,地动山摇。
“咔、咔、咔。”
祭坛开裂,刑天剑拱着第十只骨灰坛子浮了上来。
当年晏清平以十件旧物召回人皇三魂七魄,建十座祭坛将他分魂镇压。
今日封印尽数解除,他要回来了。
“昭昭当心!”云满霜忽然大吼。
云昭感应到了。满壁蠕动的符咒凝成了一只巨大的血手,兜头向她拍了下来。
腥风呼啸,暴怒而气急败坏。
云昭不慌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