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片刻,微微别开了眼,避过她的视线。
“我那时候都听到了。”顿了顿,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兴许想一人静静,所以没有来打扰你。”
她回答:“只要是你,现在也好以后也罢,都不会是打扰。”
段惊尘怔了一下,良久没有回答。
她情绪忍不住起伏,饶是竭力让语气温和,语速却也随之加快:“你心中不安也好,难过也罢,都要告诉我,我有的是法子宽慰你哄你,但是你这样一言不发就准备躲起来跑了又是什么意思?是以为我心中还有前人的影子,你以为我同样被困于过往,频顾往昔,所以准备和我撇清关系吗?”
她不想拐弯抹角,也不想再有任何误会,所谓的爱恨于她而言都该清清楚楚说明。
“没有。”他听到最后那句,毫不犹豫便答:“我从未这样想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能让自己微微发颤的声音变得平稳起来。
“我从未想过什么撇清干系,即便是你心有旁人我也想站在你身边,我不敢想,也不愿意想离开你,我更不想因一时的怯懦和所谓的尊严而追悔莫及。所以是真的,我只是去追杀妖兽了,并没有想过要离开。”
他说到最后,嗓音微微滞咽,带了些许鼻音,苍白的面颊上浮出无法抑制的红晕,一直延伸到耳廓。
“世人时常回头看过去的曾经拥有,又总是远望未来的求之不得,往往看不到眼前之人,可是我不一样。”他声声清晰,想要让她听清楚他怦然的心跳,“我回头时,看的是过去的你,我远望时,看的是将来的你,时时刻刻,我都只想看白清欢一人。”
他说得那样直白。
耳畔的风在呼啸,冰天雪地中,他黑亮清透的眼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浓烈感情。
她朝他走去,猝不及防地将他环抱住。
“那你便好好看,长长久久的看,看一辈子,看清楚白清欢的眼中是不是也只有你一人。”
相拥的背影之后,刀疤摆了摆尾巴,满意躺平。
重逢
自羽山回修真界路途漫长,又得横穿寒渊,中间不知有多少风雪冷厉,好在如今不用担心被妖部之人抓了去,归途倒也不算艰难了。
一路上,众人一边赶路,一边在商量着大婚事宜,愁绪亦是逐渐消散。
云华真人当仁不让要当主婚人,其他人倒是没问题,只是凤翎洛和刀疤意见颇多,在为争执一人一犬谁与白清欢和段惊尘的关系更亲近这个问题上,已经冷战了许久。
为此,凤翎洛在白清欢面前转悠了两日。
“小白,我俩那是青梅竹马的关系,我可是被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让我坐你边上说不过去吧?”
刀疤冷笑:“汪,汪汪!”
白清欢没听懂这句狗叫,倒是凤翎洛脸色大变,指着狗:“你再骂一句!”
刀疤佯装无事甩尾巴。
“小白,你的狗骂我!”
刀疤仰着头睁圆了无辜的一双眼,小声“呜呜”两嗓子以示无辜。
“它还装上了!”凤翎洛愤怒:“它还说我在走狗届只能排倒数,让我好好看好好学!”
刀疤摇头叹息。
“不许装可怜!你明明就阴阳怪气我了!”凤翎洛转头找白清欢评理,“小白你看它!”
白清欢无奈扶额:“没法啊,我听不懂狗叫,真不知道有没有骂你。”
“……”
“而且它仔细算来,该是段惊尘的狗,你讨公道得找他。”
凤翎洛只好转过头看向段惊尘。
后者注意到他的视线,不露声色地回望过来。
然而只是这么一眼,凤翎洛将出口的追责就哑火了,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紧张,片刻后小声嘀咕:“好鸟不跟狗斗。”
段惊尘微微一蹙眉,他低声问白清欢:“我看起来很凶吗?”
他方才还一句话都没说呢。
“不凶,但是他怕。”
“嗯?”
白清欢解释:“妖部第一次打上仙庭那会儿,他还是个本事不大的小毛孩,偏偏那时候性格又冲,和妖将作战屡战屡败,每次都是盛德仙君把他捞回来的……咳咳,弄回来以后,打又不便打,但自然该挨点教训的。”
“我和他不一样。”段惊尘认真道:“我从不训人。”
白清欢点点头:“啊对,你都直接骂人的。”
“……”
一路欢声笑语,鸟鸣狗叫,好不热闹。
行至第十日,刺骨的寒意终于渐消退,天地间的灵力逐渐变得轻灵平和,望不到边际的暗沉天边也隐隐显出雪山轮廓。
北灵洲将至。
白清欢抬首眺望。
远远的,她看到有几道夺目的剑光正朝这边飞来,待行至队伍正前方后骤然下降落定,剑光齐敛,一群素白衫衣的剑修稳稳站定。
“掌门好!段师祖好!白长老好!”
赫然是提前听闻消息而来的剑宗弟子们,带队的依然是庚金峰的大师姐李长朝。
她先规矩地冲着眼熟的三人行礼,而后略错愕地看向身后那堪称浩浩荡荡的队伍。
云华真人在传讯玉简中倒是提过会带些道友回来,还说有几人受了伤,却没详说究竟有多少人,如今李长朝草草一看,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老剑修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无妨,在寒渊苦行了半月,今日便暂且在此地休憩整顿,明日你们带着伤患先飞回去便好。”
众人自是没有意见,索性在周边的一处雪松林中驻扎下来。
剑修们自是过惯了餐风露宿的日子,只是白清欢不想委屈自己,带了那位阵道老祖和刀疤一道布了隔绝风雪的阵法,几个在羽山专精修建的仙族亦是施展术法,很快,便多出了数座干爽温暖的木屋。
小小的火塘中火光跃动,白清欢取出自己的躺椅懒坐着,边上围坐了一群强挤进来的熟人。
刀疤带了一身风雪从外面钻进来,不知道从哪儿刨出来一串山薯,连藤带果地叼了进来。段惊尘接了果子,挽着袖子熟练地扒了扒灰将山薯埋了进去,又自然而然地甩出一张棉帕,给刀疤擦拭着弄脏的小爪。
凤翎洛时不时挥一下他手中的羽毛扇,以确保火焰不熄灭,看到这一幕后双目逐渐放直——
他凑到白清欢耳边同他嘀咕。
“不是,小白,剑仙这辈子怎么这么……这么……”
他琢磨了好久也想不出该如何形容,最后是白清欢提醒:“这么质朴无华?”
“差不多。”凤翎洛轻轻点头,把声音压得更低,也靠她更近:“长得一副欠打样,我还以为他又是和应星移一般的人呢。”
“他很好,你不许说他。”
凤翎洛沉默了一下,仰头叹息了一下,才把头低回来,耳朵便微妙地抖了抖。
他对面坐着的那两个年轻剑修正凑在段惊尘身边说着什么。
段惊尘扫了一眼,又继续低头认真给地薯翻面。
小周追问:“你带去的那些合欢宗特产,难不成都没用上?”
段惊尘的手一顿,连气息都乱了一下。
他原本想继续装没听到,但是对自家师祖已经毫无敬畏的小周契而不舍,段惊尘把脸转向那边,他便跟着挪到哪边继续盯着。
被如此灼热的视线锁定,段惊尘僵硬吐出两个字。
“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