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对方已经离开了。
装着重物的袋子勒指得很,谈凯换了只手提着,不急不缓地走出电梯。单元楼外站着个人,估计也没有门禁卡,看见他后都聚向门口:“诶,有人出来了。”
谈凯推开大门,才看清面前几个人的样子——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烫着样式相近的头发,穿着款式相似的花衬衫和紧身k。为首的小青年扶住门,“噗”地把口中嚼不出滋味了的槟榔吐在旁边的花坛里,冲着后面的人嚷嚷:“快点!”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往里去了。
金属门在谈凯身后重重合上,却关不住小青年们的交谈声:“今天不会又白跑一趟吧?”
“谁知道呢,邹明这狗东西还挺能躲的。”
谈凯脚下一滞。
回头看去,那伙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电梯口。
糟了!
他急忙去掏手机,然而0遍了全身也没有找到。有只塑料袋悄悄从他手中溜出,“咚”一声砸在了水泥地上。他顾不得捡,g脆把袋子堆在一起,转身卯足了劲朝门卫亭跑去——
“嘭嘭嘭。”
“来了来了,”俞欢套上一件针织开衫,抬手看袖口时发现穿反了,只得边脱边往门口走,“怎么又上来了,是不是想起没带手机?”
敲门声陡然停了,隔几秒后又响起来——不,这次不是敲,是踹,是砸,还伴着男人们一声b一声高的叫骂——
“邹明!老子知道你在里面!taade还不滚出来!”
“又装si呢?信不信哥几个把这ji8门给拆了?”
还有半个小时就交班了,老李歪在保安亭里昏昏yu睡。小区外有群老人开着音响练太极拳,他的脑袋便随着那舒缓的音乐慢慢垂了下去。半梦半醒间,耳旁“唰”一声响,而后一gh冷的空气就抚在了他脸上——
“快去二单元!有人闹事!”
老李浑身一颤,睁眼便看见一个青年扒在窗口冲他喊:“有没有手机?手机麻烦借我一下!”
他糊里糊涂把手机递过去后才反应过来:“闹事?谁闹事啊?闹什么事啊?”
那人转身就跑,远远丢下一句“跟我来”。老李无可奈何,只能抓起桌上的电棍,边骂娘边推门追了上去。
第一次拨俞欢的号码过去提示占线,谈凯抹了把脸,又输入了自己的号码。保安老李已返身去拿门禁卡,剩他一人在浓雾包裹的大楼下度秒如年。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电话里头拖长的忙音:
怦怦,怦怦。
嘟…嘟…嘟…
“喂?”
他猛地捏紧了手机:“俞欢!是我!还没出门吧?就待在屋里,我马上就来,外头有——”
“你别上来!”她打断他的话,“我刚刚已经报警了,我还在家里,门都锁好了,那些人进不来的。”
nv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怪异的冷静,一时之间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俞欢……”
“我真没事,你别急,就在楼下等民警来。”
“好,好,”他连连点头,忘了对方根本看不见,“你不要挂电话,就这样听着我安心些。”
“嗯。”
谈凯听到那头隐约有男人的咒骂和重物撞击声,心头又是一紧:“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些人吗?”
“不是,”俞欢长吁一口气,“邹明到处借钱,不知道这群人又是哪来的,看这架势,应该也欠了不少吧。”
她倚着紧锁的门站在卧室里,隔着几道墙,讨债者们弄出的惊天动地的响动也变得不清晰不真实起来,好像只是客厅电视正放着的一出闹剧。
“好大的雾啊,”她突然开口,“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呢。”
“等会太yan升起来,雾就散了。”他说。
她迈开有些僵直的腿走到飘窗边:“真的会出太yan吗?”
“一定会的。”
目光所及之处几乎都是白、白、铺天盖地的白,只有深se的建筑在迷雾里隐隐透出轮廓。她定定看着窗外,手机里的交谈、屋外的争执和怒喝仿佛离她越来越远——
她没有被困在这里,她只是在等着看一场日出。
“俞欢!俞欢!”谈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她恍恍走出卧室,刚打开大门,就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没事了,民警已经把他们带下去了……”
俞欢仰起头,伸手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嗯,没事了。”
“诶,俞欢?真的是你呀?”
谈凯让开半步,一个穿着警服、面容清秀的青年正惊讶地看着她。见她眼神疑惑,小民警笑了:“不记得了?我徐遐,高三和你一个班的。”
“啊……你是那个复读生……”
徐遐“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对、对,就是我,刚听他叫你,我还以为是同名的人呢。”他拍打着方才拉扯时蹭到衣服上的墙灰,挥挥手说:“走,一起下去,你家这事有点复杂,可能和另一起案件有关,边走边说吧。”
俞欢回头看谈凯,对方回以安慰的微笑。她牵住男人的手,两个人肩并肩走向电梯。
走出单元楼时,小民警抬头望了望:“哎呀,出太yan了。”
他们便也随之朝上看去——几道金se的光线宛如利剑,冲破层层雾霭照向大地,今天确实是个晴天。
————
小徐是下个故事的主角,先拖出来遛遛。
周三傍晚的咖啡店没什么顾客,俞欢点了两杯热饮,挑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外头车来车往,人声喧哗。街对面开着一家颇受本地人喜ai的麻辣烫店,此刻从店内走出一对年轻情侣,nv孩兴奋地说着什么,男孩则含笑替她系上外套的纽扣,秋风从他们的衣角下钻过,又扬起路边枯h的落叶。
俞欢啜一口杯中的咖啡,目送着这双恋人消失在街道尽头。
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了下来,她头也未转:“开车来的?”
“打车。”
“车呢?抵债了?”
那人不再说话。
她这才扭过头去——眼前的男人面容憔悴,眼神躲闪,黑se茄克肩头散着皮屑,陌生得几乎叫她认不出这是自己的丈夫。
“刚刚过来的时候路过法院,”她转动着手中的金属勺子,“我看见你的名字了。”
这两年j市法院外安装了一块大电子屏,滚动展示所有本市失信人员的身份信息。邹明的照片跳出来时,她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
对方依旧沉默。
“我以为你今天来,是愿意跟我谈。”
“俞欢……”邹明t1an了t1ang燥的嘴唇,终于开口,“公安的人找我谈过话了,现在到处都在扫黑,那些讨债的都犯法了!还有我玩的那个网站,也是专门骗人——”
“所以呢?钱也不用还了?”她平静地问。
他y着脸,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口,嘴紧抿成一条线。
俞欢再次把视线投向窗外:“我问过中介了,老城区那边大面积拆迁,二手房价格也在涨,我们房子地段好,又新,就算是顶楼,卖出去也不会亏。”
“好、好,先卖房子解燃眉之急,”他听了直点头,“那么多人没车没房不也结婚生子了?我们可以先租房,或者和爸妈他们住,再慢慢想办法凑个首付……”
“没有‘我们’了,”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