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万士兵方阵的高台上,长身站着一人。
少年的衣袍在朔风中猎猎招展,银白的战甲泛着刺冷寒光,他右手搭在腰间佩剑,垂眸望着身下的数万雄兵,独立风中,像是俯瞰苍生的年轻神祇。
林若雪的心跳莫名加快。
像是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冷风中,江淮抬起了眼眸。
他密如鸦羽的长睫下,是那样清冷如月的墨色眼瞳,隔着数万军士的震天怒吼,两道目光在空气上方交汇的刹那,林若雪的身体本能地颤动。
最后,她终于反应过来,飞速地垂下脸,有些凌乱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突然觉得,就是说,其实自己毕竟是他名义上皇后亲自指婚的妻子,有些事,若是做了……
那其实也没什么不行。
上来吧,地上凉
夜风袭袭吹面而来, 营中军士结束晚间操练纷纷向寝帐走去,月亮已爬上了树梢。
晚间入寝前是将士们难得的休息时间,离少将军住处不远的帐子前,几名将去守夜的小兵正围着篝火而坐。
其中一个搓了搓双手, 放在火旁暖着, 神秘兮兮地对其他几个人道:“诶, 你们听说了没有, 少将军带回来的那个姑娘, 好像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昨夜里就在他屋子里呆着呢!”
另一个显然有些惊讶, 翻烤玉米的动作一顿:“不是吧?少将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要真有那么一个水灵姑娘晚上同处一屋檐下,咱少将军能忍得住?”
有个年纪小的负责洒扫的小兵立即嗤笑一声,低声道:“可不是?忍不住也得忍啊!我今早起来生火时往门缝里偷偷看了眼,少将军应该是把床让给了那姑娘,自己可怜巴巴地在地上打地铺睡呢!”
第一个说话的人不屑地“嘁”了一声, 道:“你们懂个屁!年纪轻轻的小夫妻,对这种事能忍得住?”说着竟从裤兜里抛出几枚铜钱,自信道:“我赌五个子儿, 就今晚, 屋里这俩人,就得同床共枕!”
“这说的是什么话?!”一直默默听着的一人显然不信,也从衣袖中倒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嗤道:“以为人人和你们一样脑子里竟是那回事儿?你们不看少将军平日里是什么冷清的性子, 像是对女人感兴趣的样子么!我赌十个铜钱, 今晚上少将军压根就不会在那房里睡!”
“放屁!我赌十个子儿!”
“我也加五个子儿,我赌少将军正人君子绝对忍得住!”
“玉米翻一下, 别烤糊了……”
“没你事儿,吃你的吧!”
其余的几人见了地上的钱,也逐渐都来了兴致,纷纷搜出身上的几个铜钱争相下注。
赌注分成两派,一半赌江淮对女子兴趣不大,今夜肯定不会留宿那屋子里,另一波则认准了江淮人前背后反差极大,别看表面上清冷禁欲,今夜那屋子里干柴烈火就得烧起来!
几个士兵争相下注越猜越离谱,终于,其中一个注视到一个银白战甲的颀长身影渐近,立即手指比在嘴边使劲儿嘘了一声道:“都噤声!”
几个人倏地一下反应过来都闭上嘴,看着那道身影披着月色,走向了屋门内。
林若雪在屋里等了他好一会儿了。
军中逃了一名百夫长,疑是敌国细作。江淮处理事情到了很晚才回来,打开门就见屋内红烛跳动,林若雪正垂着双腿,端正地坐在床边。
江淮进门,见到她小脸雪白望着他,身子却坐得笔直,略微一顿,轻笑道:“坐那么板正干什么,见着我害怕似的。”
林若雪望着他摇摇头,轻轻舒展了一下不觉间有些僵住的身子,有些生硬地挤出一个笑。
谁懂,她不是害怕,她是紧张啊喂…
从她白日里暗暗做了那个决定开始,心中就一直跳个不停。
看江淮这淡淡的样子,的确是也没急着和她做那回事儿,所以她该怎么隐晦地向他表达呢,跟他说你不要紧张,夫妻间这样做其实是很正常的,你不要惊讶不要害怕?
可分明紧张害怕的是她自己……
转眼间,江淮已经从外面洗漱了回来,林若雪抱着双膝瞧着他,他今日似乎很累,毕竟白日里出了那样重要的事,那如果还要同自己亲热的话,会不会有些疲惫啊…
可是自己在这里总共也呆不了几日,春宵苦短,她若是再不提的话,估计他又要自己忍得难受偷偷解决,然后背地里被那些人同情好久…
半晌,她望着他即将去取被褥的动作,突然下定决心,出于礼貌和善良,自己还是隐晦地提醒他一下,至于他能不能会意,会怎么想,那就自己就不去管了!
“江淮!”林若雪突然叫住他。
江淮正在地上铺被褥的动作一顿,抬头望着她。
和他淡淡的目光相接,林若雪又莫名有些发怵,她把自己往被子里又缩了缩,犹犹豫豫道:“那个……大冬天的,地上挺凉的,你要不还是上来睡吧……”
天知道她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不觉间双手拎着被子又往上扯,盖住了自己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