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微怔,随即便明白过来,想是虽有了婚约,这秦小姐还是十分不放心,主动写信和徐青联手,报偿是事成后必须将江淮交给她处置,并且要除掉林若雪这个眼中刺永绝后患。
江家军还没到,她的信却先到了,可见其心中怨气浓烈。
从大局来讲,对方主动投敌自然是件好事,但一个女子,为了点风月之事便要将另一无辜女子赶尽杀绝,落月暗暗皱眉,心中仍生出一丝鄙夷来,道:“这秦小姐也当真是肚量很小,既已有婚约,又为何非要置林姑娘于死地?
“婚约?”
似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可笑之事,徐青竟嗤了一声。随即,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慢慢点燃,似笑非笑道:“你们真相信那什么狗屁婚约?”
“这……”落月疑惑道:“可是这段时日几乎都传遍了的,人人不是都知道城主之女要和江小侯爷喜结连理…?”
“呵。”徐青冷笑一声道:“我倒是十分好奇江淮如今是什么心情。”
“可你们是真的不了解江淮那人。”
他望着信纸在烛焰中烧成灰烬,火光映在徐青脸上,却说不清是什么神色:
“他若是会娶秦诗诗,那便不是他了。”
疯狗
眼看着那一瘫在烛火中燃尽成粉末,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笃笃笃!”隔着门板传来紧迫的铜环撞击声。
有侍从惶惶在门外大喊:“都督,都督,不好了!不好了!江家军攻来了!”
“什么!”最先反应的是落月,她面色当即大变, 先去看那边的徐青, 却见他半个身子凝在阴影中, 辩不清神色。落月咬牙, 提裙冲出门外, 逮着那前来报信的侍从一阵逼问,又急匆匆冲进殿里。
“都督!”她双手将战报递到徐青面前, 紧张道:“下头传来的消息,江家军两日前便突然发兵,一路连破好几个关隘,势头汹涌,不出三日便要到咱们这里来了!”
“这么快?”徐青这才将另半张脸从阴影中探了出来,他眯了眯眼, 有些意外,却又没那样慌乱,最终还是施施然将那封战报也置于烛焰上点燃, 口气淡淡:“是早了些, 但不碍事,总是要来的。”
他这副冷静的模样让落月也心中安定了些,低头踱着步子细细分析道:“对,对, 是这样。纵然他们来势汹汹, 但我们早有准备,又有秦小姐派来的增援, 自然是不怕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江家军的可怕战力天下皆知,也正因如此,身为江淮死敌的徐青不可能不提前设防,并且由内到外由远及近地,防得十分彻底,甚至就算对方侥幸一路杀到眼前,他也早就做好准备,只等江淮自投罗网。是以接到了这样的消息,也无需惊慌。
不过是来的时间早了一点而已。整个都督府上下都这样认为。
可随着远方的战报一天天、一封封传到天机阁里来时,徐青案前握笔的手就有些渐渐捏不住了。
第一日,门外登登脚步声纷乱,伴随着士兵的大声吆喝:“报——”“秉都督,江家军已过芥阳城,城中兵马不敌,江家军大胜!”
第二日清晨,叩门声急响,传来的消息却依旧叫人沮丧:“秉都督,江家军昨日趁夜奇袭,连破我方设下六个关隘,平都城主不堪抵抗,被俘!”
第三日:“秉都督,江家军已横渡秋月河!”眼看着一封封战报传来,徐青的面色眼见着一天比一天难看,但一道道消息还是毫不留情如乱石一般向他砸来。
第四日:“秉都督,江家军行至云安城门前,云安城主他……他…”
云安城是离白帝城最近的一处城池,也是徐青当初设下重兵把守防御最为到位的一处要地,此城若破,下一步,便是要直捣白帝城他徐青的老巢了。是以那报信的士兵似乎并不敢说下去,浑身哆嗦着不敢抬头。连带听着这么多天的战败消息,落月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但还是咬牙厉声道:“继续说!云安城主如何了?!”
那士兵四肢一凛,这才犹豫着颤声道:“云安城主他…他主动大开城门,未战受降……”
“哗啦啦”一声,阴暗处,杯盏碟盘坠地的碎裂声将屋内的紧张安静的气氛撕破,忍了许久,徐青终于从阴影中缓缓站了起来。
那士兵感受到风雨前的压迫感向他沉沉倾来,簌得一下转身跑远了,徐青则终于走到了有光照的一片砖石上,脸色黑得骇人。
一向胸有成竹算无遗策的都督,竟在短短四天内被江家军一路取胜攻到一城之外,担心整个都督府的安危之余,落月根本不敢去想他此刻是什么心情,更不敢去问。
纵使他极力隐忍着,落月还是看出他四肢因震慑产生的微微的抖,她犹豫着刚想启唇,徐青就猛地拿起案上的玉石砚台狠狠摔向地面,一向阴冷寡言的都督终于破防大声咆哮道:“废物!都他妈的一群废物!”
落月侧身避开从地上溅起的碎石,咬唇抬起头,还是担忧地开口道:“都督,这是怎么回事?以江家军那边刘宁他们的性子,不该是这样不留后路地埋头苦攻的呀!”
的确如此,这些年来徐青能悠哉悠哉游刃有余的前提,便是自诩对江家军的那两人都足够了解,他心知纵然江淮有时冲动,但刘宁心性缜密多思,绝不会贸许江淮这样不留后路地猛攻,这也是他一开始胸有成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