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都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和小喇叭的嘟嘟声,每个人都热情高涨,脸上洋溢着笑容。
只有我无论如何都笑不起来,像是游离在校园里的局外人。
(4)
然而等到了秦诀比赛时,我还是没忍住,来到了现场。
雨水渐大,路过主席台时,我听到沈勇正和几个校领导商讨着要不要先暂停比赛。
那边的四百米还在进行着。
发令员一声枪响,秦诀迅速从人群中脱颖而出。那条被鞋底摩挲后略显破旧的跑道,因为雨水的浇淋,又变得如油画般殷红。
地面很滑,但并没有影响他的速度,他在雨中穿梭着,像一阵坚毅的风,五官因为专注更显深邃。
秦诀的爆发力很强,起跑加速几乎是一气呵成,眨眼间就落下第二名许多。
周围尽是欢呼声和助威工具的哨子声,我看到他在抵达终点的那一刻,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一滴汗顺着他的额头流进了眉梢,又滑进了他颤抖的睫毛里,之后重重地垂落在地。
我很想冲过去,将饮料和纸巾送到他手中。
但是我没有。
我看到凌一诺正站在终点,笑着迎接他。
接下来是女子四百米的预赛,凌一诺也报名了。她将马尾辫的皮筋紧了紧,朝秦诀挥了挥手,然后走到跑道的,开始做准备。
发令枪一记白烟飘过,凌一诺卯足了力气向前方冲去,却在起身的瞬间因为雨水的影响滑落在地。
那一跤摔得很重很重,我甚至看到了她的眼泪砸进了雨中。她试图起身,奈何完全使不出力气,只能忍着痛躺在雨里。
秦诀是第一个冲到她身边的。
没有半点犹豫,我看到他向她奔去,因为用力过猛,在落地的那一刻几乎是半跪着滑倒在她身旁。
他将她抱起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跑去。
雨越下越大,不断有水滴从秦诀浓黑的头发间滑落,和汗水混合到一起,一滴一滴地飘进风中。
我想起我之前昏倒的那个上午。
那时的秦诀也是这样抱起我,冲到医务室的吗?他是否也像此刻这般,没有半点迟疑,仅凭大脑反射出的第一直觉就做出了决定?
我随着他们的背影跑进了雨中,脸上飘过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它们不停地顺着眼角流进我的嘴巴里,咸咸的,又有点苦。
就像我此刻疼痛难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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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回家
(1)
秦沐出现在我身边时,我的校服已经被雨水浸透了。
他撑起一把巨大的伞,轻声唤着我的名字。
“晓筱……”
嗓子有点痛,想发声却难以开口。我默默转过身,朝他无力地笑了笑。
运动会因为凌一诺的意外摔倒,宣布了暂停。沈勇站在主席台旁刚刚搭起的伞架下,高声通知着各班同学先按秩序回教室。
远远看到骆沙她们正将校服挡在头顶上,跟着大部队急匆匆地往教学楼跑。我回过神,对秦沐说了声谢谢,也想跟着她们一起回班,不料却被秦沐从反方向拉进了广播站。
林好学姐满脸惊讶地看着淋成落汤鸡的我,半晌才反应过来,拍着脑袋说她那里有备用的校服。
是上一届的学姐留在广播站的,她一直没舍得扔。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条方形毛巾,帮我擦了擦头发,然后把我拽到隔壁的空教室里,拉上了窗帘。
因为太久没用过,窗帘上瞬间掀起了一层灰。林好学姐一边咳嗽一边用手挥开空气里的灰尘,而我站在她对面,仍旧像个牵线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苏晓筱同学,”她皱着眉头望向我,“能不能别再溜号啦,把衣服换上,快。”
她有些急,语气却很温柔。
我沉默了一会儿,木讷地照她的话把校服换好。
广播站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林好学姐让我休息一下,她要先出去开个小会。我点点头,示意她不用管我。
(2)
惶茫地坐到讲桌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教室后面的五星红旗。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透了。
当年革命烈士为了保卫家园,流了那么多血和汗,却没有没掉过一滴眼泪。而我呢,因为这么点儿女情长的破事,哭得跟个孙子似的,至于吗。
虽然这样想着,可眼泪却像不受控制似的,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些什么,就觉得最近的生活简直是糟糕透了,压抑的情绪像是秋后连绵不断的雨,让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头开始疼得厉害,我侧过身,将整个人靠在讲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太阳穴猛烈地跳动着,每跳一下,我的胃就跟着反起酸来。
教室的门被推开了,我微微地睁开眼,看到秦沐拿着一个飘烟的杯子走了进来。
“条件有限煮不了姜汤,我问她们要了包红糖,你先驱驱寒。”
强挺着直起身,脱口问了句,“凌一诺还好吧?”
秦沐一愣,随即点点头,“嗯,没什么大碍,就是脚扭伤没办法再参加比赛了。”
我“哦”了一声,接过秦沐手中的杯子,朝他笑了笑。
“谢谢学长。”
他叹了口气,表情有点无奈,“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