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岁年一听他拖着声音说“不过”就眼皮一跳。
“我觉得陆知野对您挺好的。”秦绥天像是笑了下,“您昏迷这段时间,陆知野凡事亲力亲为,帮您洗澡擦身——”
“什么?!”池岁年惊愕地打断他的话,屁股一歪,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洗澡?!”
秦绥天好像不知道这俩字儿的威力似的,还在轻轻点头:“是的,亲力亲为。”
池岁年被刺激得眼前一黑:“……”
姓陆的,老子杀了你。
“那我先回去了,池少爷好好休息。”秦绥天冷不丁扔完一个重磅炸弹,也不管池岁年被轰成了多少碎渣,拍拍屁股走人,利落得很。
好在池岁年从小有个心宽体健的性子,从不拿别人似是而非的话来折磨自己,用汤烬的话来说,就是“臭不要脸”。他听完便把秦绥天的话和陆知野这个人都当个屁放了,全然不放在心上……
不放心上才怪!
陆知野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来玷污他的名声,让他刚醒来,就受到如此起伏跌宕的刺激!
甚至,连秦绥天这样城府的人都会对此深信不疑。
妈的。
……池岁年又想薅头发了。
···
秦绥天轻轻合上病房的门,把那份过时的破产声明揣好,一转脸,猝不及防地和陆知野打了个照面。
“陆总。”秦绥天轻轻颔首,看到陆知野手里提着食盒,猜到他是来探望里面那只炮仗的。
而那只炮仗刚被他三言两语点了火,这会儿谁进去都得炸,但秦绥天却很鸡贼地没有做出警示,反而低眉顺眼地把路让开。
“秦总这么敬业,居然要把工作拿来打扰一个病人?”陆知野视力很好,在秦绥天收回文件的前两秒,眼尖地看到了“破产”两个字。
“陆总家大业大,自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我们池好只是个小作坊,人多事杂,不多盯着,随时有可能摔得头破血流。”秦绥天笑了下,道:“公司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希望陆总好运。”
病房门口,他们不欢而散。
秦绥天没有把陆知野当做半个老板,陆知野也同样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互相看对方不顺眼。
陆知野盯着他脚步轻快的背影,警惕地没有立即拧开门把手。
从病房门上的小窗里朝内看了一眼。
——宽敞的病房里,池岁年表情很凶地薅了把头发,把柔顺的脑袋搅合得毛毛躁躁。
还不解气,捞着枕头戾气很重地锤了几下。
陆知野:“……”
他总算知道,秦绥天那一脸格格不入的幸灾乐祸从哪儿来的了。
···
池岁年才发泄完,就听见了一点细碎的脚步声。
陆知野一改早上相见时的西装革履,这会儿只穿着休闲服,白色无帽卫衣,黑色长裤,腿长得要快逆天了。
明明奔三的年纪了,装的什么嫩。
池岁年刚经历了几个晴天霹雳,心情烦躁,邪火正没处撒。
陆知野的出现就跟汽油似的,他一看过来,池岁年就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仍然赤·裸·裸地躺在床上任他上下其手……
操。
池岁年咬着牙愤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的血肉。
“滚出去。”
陆知野像是没听到似的,迈步走进病房,把食盒轻轻搁在柜子上,轻声道:“你还没吃晚饭,身体受不了,家里阿姨给你熬了一点瘦肉粥和骨头汤,趁热喝了吧。”
池岁年瞪眼:“你听不见吗,我让你出去。”
陆知野叹了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无奈的纵容,“别闹了,先吃完饭。”
谁他妈在跟你闹。
池岁年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陆知野身上总有一种奇怪的矛盾气质,都在好好说话,但一样的字句,只要从陆知野嘴里吐出来,就会变得格外气人。
池岁年之所以讨厌陆知野,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池岁年还记得第一次见陆知野的场景。
那会儿池家举家搬到晋城,他转学进入陆知野的班级。池岁年从小体弱,四肢纤细,脸蛋白白净净的,乍一看小姑娘似的,第一天露面,就被后排几个男生不怀好意的取笑。
陆知野就坐在一堆笑得东倒西歪的男生之间,有人拿手肘撞了他一下,问:“这新同学也太瘦了,他要不说话,我还以为那儿站了只小鸡崽儿,哈哈哈哈哈哈……”
池岁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能从这些人的表情和语气里分辨出善恶。
陆知野就坐在最后一排,抱着后脑跟他隔人相望。他个头比站在讲台上池岁年矮了不少,但视线却非常不客气地在池岁年脸上和身体上梭巡、品鉴。
然后,池岁年听到他说:“瘦是瘦了点,至少脸蛋挺漂亮。”
他话音刚落,全班都哄堂大笑。
因此,托陆知野的福,池岁年整个中学时代都在“漂亮鸡崽”的外号中度过。
直到后来,池岁年用拳头一个一个地揍回去,这些人才勉强在人前消停一些。
他和陆知野的恩怨由来已久,经过十多年的发酵,早已变成了对方的眼中钉、肉中刺,争锋相对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从死对头变成了合法夫夫。
这世界实在可笑。
池岁年浸在回忆里,突然觉得鼻尖有热腾腾的湿气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