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把这张照片带来,意味着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林云秀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很小声说:“二姐说”
“妈想我了。”
这个时候,她不再像个单薄疲惫的母亲,而更是一个雀跃幸福的女儿。
她年少时心心念念要逃离的妈妈围裙下的少女世界,最终成为了她仅存的一点藉慰。
不愿意被安排给自己不认识的人,因此被几句甜言蜜语迷倒,依赖男人的臂膀出逃,却从来没想过像大姐那样反抗,伤痕累累也不退缩。
谢葭没有开口,只是弯下腰,轻轻搭住她的肩膀,像碰触一块易散的云朵。
他其实一直觉得,二姨对他在校时的视而不见,是出于对谢坤的恨,不愿让对方趁机沾上半点,但选择接收,绝对是出于对小妹的爱。
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无望的欣喜对当时的林云秀来说,只会带来更深的不配得感。
好半天,林云秀低声又说道:“现在想想,爱情真是个四不像的东西,如果你想,这个东西我应该喜欢,漂亮女孩儿就要找个英俊男孩儿来配,然后昏头昏脑扑进去,结果多半不好,这也不叫喜欢吧。”
谢葭听得微微入神,他其实今晚多少有点心不在焉,因为几个小时前还失控,在陈青蓝面前。
想找个借口,结果滴酒未沾,现在回忆起来,手掌都麻酥酥的,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做到的,好像心旌动摇,又有点恼火,心想着为什么那么无动于衷,想让他更痛一点,不要做那副怎样都无所谓的样子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门外,再没有勇气推开门解释动机了。
“那妈”谢葭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问她,“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子?”
他很怀疑那扇门的钥匙就是这个,但他又觉得自己根本举不出所谓一二三四的理由,乍一想似乎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喜欢”的“喜欢”。
那不用谁教,他自己也知道这东西一文不值。
可是可是
问这样的话多少有点妈宝的意味,可他才十九岁,林云秀抬起眼睛看,发现他眉宇间已经有了相似的患得患失。
林云秀真想假装看不见,但是年轻人的春心跳得比钻石都显眼,她心知肚明,却也只是低下头装死:“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呀,妈妈没有见过,你要问就去问别人好了。”
她自己的婚姻弄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勇气教孩子怎么做,谢葭已经被她养得很像个机器人了,她实在害怕点拨完自己家的笨机器人会拿齿轮花束去求爱。
笨机器人思索片刻,好像检索出了目标,于是对她一点头,说了声谢谢妈妈,就领着答案退朝了。
接近凌晨,谢葭躺在床上,和表弟林袁生相隔一小手臂的距离,两个人都没有睡,林袁生在捣鼓手机,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看样子是在激情网聊。
谢葭违背了他的生物钟——他闭上眼睛多半也睡不着,打开联系人列表,犹豫片刻,指腹还是搭在了某个熟悉的名字上。
林芋。
芋姐或许是他所认识的人里情感经历最丰富的了,谢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太婆葬礼上,她们办完葬礼之后林芋要出国,林云秀一直远观的车驶离之前,隔着车窗,谢葭看见一个容貌俊秀的男孩全无形象地追着表姐的车要她一定记得自己,足足追了半公里。
很遗憾,表姐后来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叫什么。
谢葭觉得,她百分之八十能解决自己的问题,但思来想去,指尖走走停停,他又开始质疑网络安全,担心谁恰巧拿到并解锁了表姐的手机,到时候这些未被允许发布的猜想被人发现,传播出去。
到时候陈青蓝怎么办?他怎么办?
他决定当面询问,表姐总不会录他的音,如此思索完毕,他准备入眠。
失败,床垫动静太大。
他一向睡姿标准,但盖不住隔壁的男高中生翻来又覆去,咬着指甲发出苦闷的声音,最后,没有询问他的意见,擅自倾诉了起来:“哥,你对象也不回你啊?”
谢葭睁开眼睛,冷淡地瞥他一眼,陈青蓝从来不会不回他消息。
林袁生调整了一个败犬的姿势趴着,万分沮丧地开口:“她根本就不在乎我,她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听我弹贝斯。”
那倒是稀奇,谢葭心想,也难怪二姨说这乐队有他没他都一样。
但为了回报二姨也为了维系纸一样薄的表兄弟情,他还是尽可能地认真倾听,“嗯。”
林袁生很伤心:“我就是她的舔狗,打游戏我不小心k她个头都被骂,我玩的ad她辅助欸!”
谢葭理解不了,陈青蓝从来不k他的头,甚至经常献祭自己换双杀,再说,他要的话给他又能怎么样?
“哦。”
林袁生左右滚了两圈,开始怀疑自己,“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啊,我不就是没上主宰段吗?她宁愿跟室友双排也不带我,我算什么啊?”
谢葭试图给出建议:“她喜欢你弹贝斯,你只要一直会弹,她早晚会回到你身边。”
林袁生捂住耳朵,痛苦摇头:“哥你不懂的,女人都是很善变的,而且我天赋有限,这辈子都不能成为jpj的。”
谢葭听得皱起了眉,“所以你不喜欢弹贝斯?”
林袁生颓废了:“她说喜欢长头发乐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