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离的不也有?她们找谁依靠呢?”叶臻臻反问。
“不是还有孩子?”齐美兰笃定道。
叶臻臻不说话了。靠孩子?她心想,她自己就是孩子,孩子有这么靠得住么?久病床前还无孝子呢。可这话不能说,说了会伤齐美兰的心。
男人当中确有败类,这点齐美兰承认,但她总相信世上好男人也有,擦亮眼睛不至于遇人不淑。就说咱们这个村,离婚的又有几对?大部分不还是这么过着日子?
叶臻臻两眼一翻,她不是小孩,自然能理解人与人的关系逃不过一个利字,婚姻里,没有人是傻子。
二叔二婶过成这样没离,她知道她的父母也不会离,在农村,即便那人胡来得举村皆知,也有能忍着不离的。这些事要碰上她,桌子都掀八百回了。
叶一诺在村口桥头等叶臻臻来开车,叶臻臻要去江州,顺道给她送到高铁站。
回明州的天不是个好天,下着蒙蒙细雨。
车子驶到桥中,叶一诺回头,仍能看见叶强和王玉娟各举着一把伞站在桥头那棵香樟树下。开到对面马路,那边树下的两把深色伞已成了两个小点。
“回去慢慢开”的嘱托还在耳边环绕,叶一诺突然感到难过。
她记得小时候去镇上赶集,她坐在叶强肩上,王玉娟牵着叶一纯,其他细节都忘了,但咪咪虾条和上好佳鲜虾片还印在脑海里。赶集最幸福的事是买零食,一大袋的虾条和虾片在回程的路上由两姐妹对半分。
这样的日子自小学后就不再有了。
到达高铁站出发层,叶一诺一手举伞,一手拎着隻小箱,弯腰和叶臻臻打招呼,要姐姐慢点开车。
叶臻臻开车离去,在转弯前她下意识看向后视镜,见到叶一诺还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车。她的背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白点。
叶臻臻莫名想起前两天两人一起在村里的游步道内散步,迎面碰上了叶晓棠夫妇。叶晓棠极力邀请再凑一桌麻将的时候,她没说话,看向了叶一诺。叶一诺说的仍然是不去了,她便在一旁帮腔,说一诺麻将不好,出来玩根本打不过大家。
这场牌局当然没攒成。
不知道为什么,叶臻臻的脑海中浮现出小时候的叶一纯和叶一诺。叶一纯文静,叶一诺活泼,一个懂事得从不需管教,一个野蛮得连衣服都要多买几套。
死的怎么会是叶一纯呢?
叶臻臻却在叶一诺的身上看到了叶一纯的影子,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妹妹也已经长大了。
高铁驶离越州东站,天色渐亮,云雾拨开后阳光普照。
叶一诺坐在靠窗位置,静静看着窗外景色,她身边坐了个年轻女生,正煲着电话粥,用十分娇俏的语气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些你侬我侬的情话。
手机进来一则消息,连漾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两人主动找彼此聊天都是件难得的事。上次她说了句没头没脑的初三快乐,连漾隻回了个“?”,她看见了,也没回。
叶一诺依然不急着回。列车驶过接连不断的村庄,群山连绵,山脚下有大片田地,不远处,她见到有人在放羊,黑白相间的小羊成群结队正在吃草。
身边那位乘客起身离座,不知是去接水还是上厕所,叶一诺拿出手机,直接播了个微信电话。
“喂?”几秒钟后,对面接起。
“怎么,想我了?”叶一诺忽然胆大,一发破的。
一秒,两秒,风声与轨道的摩擦声糅合成一片轰隆的回声,窗外陷入黑暗,车厢内灯火通明。
列车驶入绵长的隧道。
“喂?”叶一诺将手机从耳边移至眼前。
34、
夜里无星,叶一诺时不时地看向了窗外好几次。
连漾说陪她去游泳,没说带你去,说的是陪她。走出门,叶一诺问,不开车吗?连漾说,就在小区会所。你以前不都开的车?连漾耐心答她,那是朋友的地方。
叶一诺说,哦。
她站在泳池外的落地窗边看夜色与城景,一回头,见连漾如一尾灵动的鱼,刚刚破水而出。
“过来。”
叶一诺走到泳池边蹲下。
“不是说要陪我?”
水珠顺着连漾的脸颊滑落,叶一诺看着她此时未施粉黛的脸,忽然发觉这里灯光太亮,她的肤色太白,竟有些将她深邃的五官抹平。
“现在这样不算陪你吗?”叶一诺问。
“不算。”
犹豫了会儿,叶一诺换好衣服下水,靠在泳池一角静静看着连漾沐浴在清流之中的美好身形。水波潋滟,跟着她的身姿不断翩跹。
连漾游到她身边,道:“不是说会游泳?”
叶一诺点头。
连漾牵着她的手向池中央走去,忽然又想起她昨晚勾着自己脖子时的那些无意识的喃喃。一会儿在笑,一会儿说痒,一会儿说不准亲那儿,一会儿又说你亲亲这里嘛。
她这人床上床下差别很大,在床上会勾人,下了床有时又淡淡的,让人捉摸不定。到现在,她们做完还是分床睡的。
“昨晚你说了什么还记得吗?”连漾回身看她。
“说什么了?”叶一诺茫然。
“这么快不记得了?”
连漾表情揶揄,叶一诺看懂了,这时候有些红了脸,她用半撒娇半威胁的语气说:“警告你啊,不准想也不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