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没有互删微信,所以她能在朋友圈刷到小鲸鱼。
不过,陶浸从来就很少发朋友圈,工作之后,发的都是关于剧目的消息,几张新剧海报,或者是几张谢幕照,偶尔有同事聚餐,她拍的也是餐桌上举杯的手。从拍照风格来看,应该是团队发给她的。
所以陈飘飘不知道长大后的陶浸是什么样子。
有时,在睡不着觉的时候,陈飘飘会拿起手机刷微博,点进自己花团锦簇的主页看,每一次宣传都带了照片,要么是定妆照,要么是花絮照,要么是应粉丝要求拍的九宫格。活在聚光灯下的人,也是无所遁形的人,她的每一面都被看光了。
如果想看丑图,还能搜她的黑称。
所以,陈飘飘很偶尔地,会觉得不公平。
自己与陶浸像隔着单面镜,陶浸毫不费力地就可以知道陈飘飘长什么样,在做什么,状态好还是不好。只要她想。
而陈飘飘被蒙着眼睛,无论她想还是不想,都看不到陶浸。
是不公平,否则,陈飘飘不至于这么紧张。
“天啊,”走在回廊里,身边的小助理低低惊呼,“刚刚那个……”
“嗯?”
“是陈若元导演的儿子,他穿着志愿者的衣服,好像去食堂打饭。”
小助理跟过片场,见明星或者幕后团队都不稀奇,这里的氛围却不一样,艺术气息更浓,更平等自在,所有人都将无用的光环卸掉,什么咖位流量都不重要,戏好说话就能大声。
许多艺人来西楼,助理都不带。
但不代表,这个圈子没有阶级。
庄何没有陪陈飘飘过来,可她在临行前特意给陈飘飘打了个电话,很委婉地提醒她,无论之前有什么过去,不要得罪陶浸。
这个说法很怪,因为庄何甚至没说,不要得罪孙导。
庄何跟她讲,听说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她就去了解了一下,陶浸今年才26岁。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问陈飘飘。
影视剧里有製片人和导演的分工,话剧也有製作人和导演的合作。
话剧製作人类似于影视製片,攒局搭项目,并且管理剧组,尤其是财务方面,涉及成本支出以及作品营收,而导演则是排演剧目,负责舞台呈现。
或许有人要问,谁大,听谁的,这是很实际的问题。
庄何说,话语权这个事,不同的剧组不一样,例如百老汇通常是製作人中心製,而国内,尤其是孙导这种知名导演,多为导演中心製,但製作人也不会差到哪去。
孙导今年48,他的製作人陶浸,26。
年轻的製作人不少见,但需要很努力才能在不同分工下,和导演达成平衡,否则就完全压不住导演。
所以,陶浸要么背景人脉很强势,能拉来钱立项,要么,手段很厉害。
剩下的庄何让陈飘飘自己考虑。
说白了就是,当初好聚好散,这会儿就别作妖。前妻姐什么的,最好见面还是朋友。
思绪收住,回廊里的脚步声也停住。
陈飘飘听到了陶浸的声音。
因为太熟悉,所以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清冽而略微带着鼻音的音色,笑起来气息都是活的。
没有捕捉到具体的交谈内容,好像是她在跟人聊天,她在笑。
还是那么温暖,那么明媚,只要看她一眼,就能目睹整个春天。
春天离陈飘飘这么近,就在走廊的拐角,一推门便能打招呼。
小助理没有给任何人犹豫的时间,弯腰扶着门把手进去,陈飘飘抬眼,不是想象中正襟危坐的会议室,很多人团围着齐刷刷看她。
就一个木质长桌,阳光照进来,被水晕染出细碎的波澜,椅子错落地摆着,有两个人坐在上面喝水。正前方是一个类似于讲台的台阶,陶浸就坐在那里,身边一个二十七八的女同事,她们侧头聊天,陶浸伸手逗弄面前的小狗。
雪白雪白的,像个团子一样。
她还是那么漂亮,漂亮得很优越,穿着修身的白色短袖t恤,宽大的牛仔裤,和志愿者的打扮差不多。
头髮长了,在锁骨下方,略微弯曲,给偏爱她的空气留缝隙。
真神奇,干净得仍像是校园里的学姐。
让人一眼就动心。
她听见动静,看过来,唇边还有笑意未歇的弧度,她揉了揉小狗的头,将它放走,对陈飘飘和助理笑了:“哈喽。”
怦怦,怦怦,怦怦。陈飘飘的心里在数数。
五、四、三、二、一。
离她们初遇,刚好五年。
【📢作者有话说】
本文涉及到戏剧职业背景,部分定义/概念相关的内容有谘询我的戏剧人朋友(友情鸣谢:黑芝烧、穆雪婷),部分内容取材于我参与过的一点点戏剧相关项目的经历,但我对该行业知之甚少,整体瞎编的较多,不具备任何科普性质,如有专业人士看到,笑一笑算了,感谢感谢。
陈飘飘短剧里演过久别重逢的戏码,当时的导演要求她惊呼一声,睁大双眼,手里的杯子掉下去,碎掉。
再给一个玻璃碎片在地面晃动的特写。
现在才发现,原来见到旧时人,如同不当心咬到一颗没成熟的梅子。
酸,整个口腔都发酸,然后你不动声色地咽口水,想将涩意咽下去。
只是略微眨了两下眼睛,陈飘飘对着团队颔首:“老师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