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距离,近就近在“知道”,远就远在“不知道”。
接下来有一段空白的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陶浸沉默着翻剧本,陈飘飘盯着助理写的会议纪要。
会议室内罕见的停顿,像话剧里的“静场”,用短暂的静默,挑战观众的忍耐力,同时增加舞台的张力。
陈飘飘和陶浸的这半分钟,在增加回忆的张力,挑战现实的忍耐力。
大概见前任都会有一个无言以对的时刻,如同对过去的致哀。只不过,陈飘飘和陶浸,把这个重逢的必要桥段,放在了工作交流之后。
半分钟后,幻灯片切换,又是波澜不兴的一张脸。
陶浸细致而专业地讲解,其他几位同事随性发言,整个创作和碰撞过程很舒服。陈飘飘想,下次就不带助理了吧,挺格格不入的,而且,会议笔记自己敲,还能在某些突如其来的瞬间,找点事情做。
一场会议开完,已经过了饭点,同事们疲惫地收拾东西,拖拖拉拉踢凳子,习惯和学生时期也差不多。
arick站起身,问整理资料的陶浸:“晚上聚餐?”
“聚什么?”
“建组,欢迎晚宴。”
“没有这项经费。”陶浸靠在桌边,偏头。
“你随身揣个算盘得了,”arick戳她,“我请,行吧?”
“我不去了,很累。”陶浸轻声道。
陈飘飘勾勾耳发,助理问她要不要戴墨镜,陈飘飘看一眼窗外说不了,没太阳了。
“哎呀,给你按按。”arick攀住陶浸的肩,对付着压两下,就这么说定了,立马回身招呼未散场的各位:“走啊,吃烧烤,喝酒去。”
都是年轻人,当然爱热闹,小助理看看陈飘飘。
arick问:“女明星吃吗?”
“噗,”fay笑出声,拿纸巾丢她,“神特么女明星。”
陈飘飘顾一眼陶浸,陶浸的脖子被arick圈着,但她也抿了抿嘴角,好像在笑,又好像没有。
“怎了,”arick单手抱着纸巾,说得理所当然,“有的女明星就是不吃。”
她压低嗓子:“隔壁组那个,吃米用数的。”
反手把掌心托起来,支在胸前,挺难以置信:“一顿30粒。”
“真假?”听听悠着脖子。
会开完,专业的戏剧人从她们身上下去,回復叽叽喳喳的八卦本色。
arick提眉:“你问陶浸。”
“我不知道,我不八卦。”陶浸风轻云淡。
arick嫌她无趣,侧头问陈飘飘:“怎么说?你吃吗?”
“嗯,”陈飘飘答应,略微停顿,补充,“但我不能吃辣。”
製作人交代的。
陶浸眨了眨眼,望着地面。
“给你点不辣的,走。”arick挽着陶浸,当先出去。
刚出会议室,陶浸突然说:“别去石器了吧,那人多。”
陈飘飘是艺人,和她们日常聚餐不一样。
“ok,”arick秒t,掏手机,“那我再找个地儿。”
陶浸说:“去le pavi,你先定座,他家要提前1小时,我正好回去洗个澡。”
“很贵,”arick嬉皮笑脸,“那走预算。”
陶浸笑了:“走我的预算,可以吗?”懒得看arick蹭到了的表情,陶浸招呼阿fay一起回宿舍。
陈飘飘注视她的背影,胸内有小鱼游过去。
鲸鱼长大了,更冷漠,更疏离,更捉摸不透,但不得不承认,也更迷人了。
五年前,陶浸是人间的太阳,五年后,她是云层里的太阳,温暖和煦,也高高在上。
小助理核对微信里的提示,跟着她们找到属于陈飘飘的宿舍房号。说是宿舍,其实是包了一整间设计师民宿,古色古香的雕梁画柱,二层小院围绕四四方方的天井,眼下夕阳在花草上作画,明一簇,暗一簇,院子里的秋千随风荡漾。
陈飘飘的在二楼,最好的套房,横着一个客厅,大床房在里间,运送过来的箱子已经放在行李架上,小助理把自己的东西分出来,给陈飘飘调好温度湿度之后,说自己的房间就在隔壁,她先回房放行李。
“辛苦了,”陈飘飘说,“如果你不想参加聚餐,可以不去。”
她看到小助理偷偷搜索附近好吃的外卖了。
“不行,你第一天来,我不放心。”小助理摇头,比陈飘飘还小两岁,神态跟姐姐似的。
“好。那我在沙发上睡会儿,时间差不多了,你过来叫我。”
小助理要关门,瞥见陈飘飘趴在沙发上,不规则的裙摆像一条金鱼。裙子的颜色太素,加上陈飘飘过于苍白,金鱼也是被污染的、奄奄一息的金鱼。突然挺心软,不知道为什么。
她叫一声:“飘姐。”
“嗯?”陈飘飘睁眼。
小助理关上门,倒好热茶,递给她喝,随后蹲在面前问:“她们会不会欺负你啊?”
欺负?
陈飘飘在这句话里想了很多,想到有人也是这样全心全意地把雪地靴捧到自己面前,说,如果有人欺负你,要告诉我。
而现在,别人问,那个人的团队会不会欺负自己。
陈飘飘捧着茶杯:“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arick,我觉得很拽,”这话本来不该讲,但她反正也不待几天,“她还叫你女明星。”
“我不是女明星吗?”陈飘飘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