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逐渐意识到,陈飘飘才23岁,还是一般孩子刚出校园没多久的年纪。
所以想让她敞开心扉,也许能放松下来笑一场,哭一场。
可陈飘飘依旧没有,她端着酒杯望着喝水,文静而温柔地听她们闹,神情很像陶浸。
最后,女孩儿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名字,她们坐在河边,说自己绰号或者英文名的意义。
fay说:“我从小就喜欢音乐,我最喜欢的歌手英文名叫faye,我起这个名字,她们叫我阿fay,阿fay,我就感觉跟我喜欢的歌手有点联系。”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抱着膝盖看听听。
听听说:“飘飘可能不知道,我本名叫朱婷婷,我奶奶把我带大的,她只会说方言,每次叫我就是‘猪听听’,‘猪听听’,我的同学就给我起绰号叫听听。”
那么arick呢?这个不常见的英文名有什么含义吗?
arick没说话,她跟陈飘飘干一杯酒:“有机会江城见,再告诉你。”
陈飘飘祝她一切顺利,回去的路上在想自己的名字意义是什么。
没问过爸爸妈妈,但她现在觉得,挺一语成谶的,如果要她解释,可能是——飘飘不定,渺渺一生。
她们笑闹着回到民宿,已经很安静了,不自觉地在大门口放轻动作,在昏暗而有情调的院子灯中告别,回到各自的房间,陈飘飘要上二楼,在楼梯处经过陶浸的门口,她下意识看过去,门开了,陶浸拿着剧本,稍稍怔愣。
“刚从外面回来?”
“你找我?”
俩人同时出声。
又一起沉默,两三秒。
最后还是陶浸说:“我在想剧本那一幕有没有更适合你的表现形式,想跟你讨论一下。”
“去我房间吧。”陈飘飘耷拉着眼皮,懒懒靠在扶手上,像一弯青蛇。
陶浸润了润嘴唇,盯着她的脸:“你喝酒了。”
“嗯,但不多,可以聊工作。”
陈飘飘当先往楼上走,听见陶浸“咔嚓”关门的声音。
“啪。”
客厅的灯光打开,陈飘飘眯着狐狸眼适应光线,然后她醉意朦胧地坐到沙发上,抱着扶手醒了会儿神。
“水壶在哪?”陶浸看了她两三秒,轻声问。
陈飘飘茫然抬头,想想:“没有水壶,你要喝热水?”
“你一直不喝热水?”
“嗯,点咖啡喝,咖啡是热的。”陈飘飘尾音有点蔫儿,但她强打精神,从茶几上把剧本拿起来,坐到落地灯的光影里,翻剧本,“这段你想怎么改?”
“你先休息吧,”陶浸看她说话有点软,准备出去,“明天再找你。”
明天……陈飘飘恍惚了,明天她真的会找自己吗?
她和陶浸太久没有这样心平气和地独处,或许是因为酒意上头,她竟然有点委屈,一个连“明天见”都不舍得对她说的人,明天怎么会来找自己呢?
“你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你也觉得,哭是最好的设计,是吗?”陈飘飘抬起头,问她。
苍白的脸,又瘦又小,眼周隐隐发红,不说醉酒了,像被欺负了。
“是,但你哭不出来。”陶浸在她对面坐下。
陈飘飘抱着扶手,皱眉轻轻“嘶”一声。
她应该脊椎疼了,陶浸停顿几秒,轻声说:“你要进去躺着吗?”
记得李喻说过,她在硬度调到53的床垫上,会舒服一点。
这是……在关心?陈飘飘拿眼瞄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卧室去:“那你进来,我们接着说。”
陶浸没动,眼睛一眨,清淡地望着她。
陈飘飘猝然一笑,叹气:“你什么都看过了,不是吗?”
她们彼此,还有什么好怕的?
民宿设计,卧室的灯光比客厅要暗得多。
陈飘飘扶着腰靠坐在床上,背后垫了个靠背,将披散的卷发拢到一边,就着台灯的光亮翻剧本。
其实她烂熟于心,但她在等陶浸进来。
她不能目视着陶浸踏入房间的地毯,因为她穿着无肩带的紧身上衣,不规则半身裙,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这件衬衣很容易让陈飘飘想起第一次出去旅游的时候,那天陶浸被她do得嗓子都哑了。
陶浸没坐,站在侧前方,靠着桌边,这是她的习惯性动作。
手撑在边缘,玉雕一样,跟个艺术品似的。
她的无名指上有一个素圈戒指,光泽氤氲,陈飘飘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没看她戴过,这是……有情况了吗?
和旧情人的相遇,最痛就在这里,怕她不单身,怕她有喜欢的人了,怕她有新的亲密关系。
因为人的心臟是个容器,只要没有装着自己,就装着各种可能性。
陈飘飘想扒拉着瓶口看一看,缺席的这几年,陶浸心里装的,是什么。有没有她不知道的,有没有,她不认识的。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陶浸的声音钻进陈飘飘的耳朵。
嗯?
陈飘飘抬眸,对上她的双眼。
眼睛上方的眉心微微蹙起,陶浸又生气了,因为陈飘飘走神了,在她很认真严肃地分析剧本的时候。
陈飘飘没有回应,就那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陶浸抿唇,随后呼出一口气,望向桌面的烟灰缸。
她觉得很无力,飞回江城做了三天心理建设,告诉自己,放下吧,算了,好好工作,排一场戏作为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