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太太说。
自己刚才提了一句,余嘉鸿谈笑之间就让亲妈不要早起,也为自己和两个妹妹争取了穿着,乃至可以出门的自由,还哄得二老高兴。难怪人家短短时间就能成为南洋首富。
老太爷吃好了,开始漱口,佣人拿了今日的早报进来。余嘉鸿也吃完了,也拿了一份翻看。
头版头条依然是上海战事的新闻,日军在上海遭到了中国军队的奋力抵抗,当初宣扬三个月就要打下中国,现在依旧在上海鏖战。
为了达到震慑的目的,日军空军对沿海沿长江的居民区和非军事目标,包括了学校、医院和育婴堂等设施进行疯狂轰炸。
文章配了一张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妇女尸体边坐着一个婴孩的照片,而这条下面的一篇新闻让余嘉鸿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空军英烈沈云杀身成仁》
没有图片,只有黑白的字,新闻里说沈云驾驶老旧飞机与日军飞机在空中交战,为了掩护队友撤退,弹药将尽,寡不敌众,他自知无法返航,毅然决然冲向敌机。
在这些文字背后,是他骑马摔下去后,伸向他的一只手,是他思乡,躲在屋里痛哭之后,端到他面前一碗炒饭。
余嘉鸿十岁去美国,姨夫是外交官,在他十四岁时,姨夫姨妈就离开了美国去欧洲赴任,他一个人在寄宿中学读书。
在中学里他认识了大他两岁的沈云,他邀请自己去他家作客,他们家祖辈被贩卖来美国,凭着勤劳和坚韧,从最初的劳工到现在拥有自己的庄园。
他的家人热情好客,给了自己很多帮助,而自己跟在沈哥的屁股后面,做沈哥的跟班。
没有父母在边上,他第一次一觉醒来裤子弄脏了,不懂是为什么,问沈哥,沈哥边笑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边跟他说他长大了。
直到自己进大学的那年,沈哥报名旧金山旅美中华航空学校,那是一所专门招募华人子弟,参加航空培训,回国参战的学校。
沈哥去中国前找自己吃饭,他先是豪迈地说:“等哥哥把鬼子赶走,开飞机带你畅游祖国河山。”
后来他喝到微醺,又说得伤感:“若是我为国牺牲,不必为我悲伤,我只是长眠在了母国的土地上。”
如wl今,终究化作这一行行的黑字……
叶应澜察觉了余嘉鸿不对劲:“嘉鸿。”
余嘉鸿不想让家人担心,他扯出一抹笑容:“嗯?”
叶应澜见报纸上的照片,她看了也心里难受。大约他也是看到了这张照片吧?
报纸上的文字太沉重,老太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出去走走。”
“怎么了?”大太太问大爷。
大爷把报纸推给她,大太太是生了四个孩子的妈,怎么看得了这个,眼泪一下涌了出来:“这些畜生。”
大爷默默地拍大太太的背,老太太也是叹了一声,站了起来往里走去。
叶应澜和余嘉鸿,闷声不语地往东楼去。
走过回廊,余嘉鸿往楼上走,他一脚绊在楼梯上,叶应澜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她担心:“嘉鸿。”
“我们回房。”余嘉鸿抓着楼梯扶手。
叶应澜看见那张图也伤心,也难受,但是没他反应那么大,一定还有其他。
叶应澜看着余嘉鸿一步一步上楼去,直到拉开了门,他们进了房,余嘉鸿才抱住她。
叶应澜抱着他颤抖的身体:“嘉鸿,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报纸上牺牲的沈云是我在美国最好的朋友……”
余嘉鸿以为自己两世为人,已经经历太多太多苦难,早已麻木。但是当苦难重复,他并没有麻木,依旧心痛到无法呼吸。
竟是这样,叶应澜除了抱住他,没有其他言语可以安慰。
过了许久,余嘉鸿放开了她:“走吧!你去车行,我去轮船公司。”
“要不你在家歇一天?”叶应澜很担心。
“不用。”心会痛,但是即便是得知她牺牲的消息,他也依然跑完了自己任务。
只是后来每次,经过她出事的那一段,他会在那里停下抽一支烟,缓一缓自己的情绪。
人有心,就会疼,人有责任,就能撑,重活一回也是如此。
他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尽快调适好心情,多做一点事,速度快了一点,就能少死一些人。”
余嘉鸿跟她说,“我是这么想的,昨天晚上我们商量的想法,最好跟你爷爷商量一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而且有各种人脉,可以更好更快地把事情推进下去。你等下去了车行,给爷爷打个电话,看看他老人家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俩过去跟他商量。”
“好。”叶应澜仔细看他,“你真的没事?”
“没事。
叶应澜拿起手提包:“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