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范。◎
次日一早,永泉田旺他们才赶回府里,这才晓得池镜昨夜就到家了,是撇下跟的人连夜跑回来的。
早上池镜去给老太太请安,特地跪下磕头赔罪 ,“昨夜归家太晚,想老太太已经歇下下,就没来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不大高兴,怪他就这样等不得,撇下小厮们独自往回跑,当着丫头道:“前头才出了那样的事,你不当心点,还深更半夜一个人赶路,就急在这一会?”
知道夫妻间太要好了老太太也看不惯,池镜只管推到孩子头上,“孙儿急着回来看仙哥,留在驿馆里也心神不定睡不好。”
碧鸳老早就过这边来,等着问二老爷的近况。趁势打岔,“我们镜儿头回当爹,仙哥生下来还没见过,自然归心似箭。”
老太太这才见好些,叫他起来坐,“你这回考试如何?”
池镜坐在椅上,谦虚地低了低头,微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孙儿尽心尽力了,落后的事,全看列祖列宗保佑。”
碧鸳又搭腔,“镜儿比他两个哥哥的文章都好,又是史老侍读亲自教出来的学生,必能高中的,老太太只管等着朝廷放好消息回来,只怕已在路上了。”
老太太对他的才学倒有信心,没再多问,转问起金铃的婚事,“金铃在王府如何?她年轻,许多事不懂,就怕闹笑话给人看。”
池镜也望不到人家内宅中去,只得敷衍道:“四妹妹知书识礼,端庄娴静,想必不成问题。何况是新婚,纵有点什么不到之处,晟王也能体谅,再说还有父亲做依靠呢。”
碧鸳等得已有些不耐烦,这些人和事她都不关心,只记挂二老爷,劝老太太道:“镜儿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金铃往后就在京城了,老太太再操心也操心不到那样远,不如把心放宽点,京城还有二哥呢,连皇上也要给二哥几分情面,不怕的。”又不好单刀直入问二老爷,便把仙哥拉出来做引子,“二哥想必是给仙哥取好几个名,镜儿,你快快拿来给老太太拣拣。”
池镜却笑道:“父亲原给仙哥拟了几个名字,可皇上听见了,御赐了个名,因此父亲取的都作废了。”
老太太一脸兴奋,忙着问什么名。碧鸳倒一脸淡淡的,心下嫌皇上多事,御赐个名字,有什么了不得?
皇上定了个“琰”字,老太太十分满意,当即叫家下人将“池琰”这名字传到市井街巷,叫平头百姓嘴里常念着,念得贱了好养活。
仙哥倒争气,出生起未见哪里不好,皮肉都撑开了,褪了红气,白白嫩嫩的,胃口又好,还未足月便长得像个半岁的婴孩。玉漏因见他不像刚出生时那般丑,总算肯抱一抱他,然而一日也抱不足个把时辰,嫌胳膊酸,常嘀咕,“他怎么不到一月就这样沉?”
金宝道:“石妈妈的奶水好。”
玉漏笑她,“你倒跟着长了不少见识,往后自己生养孩子,也不会做睁眼瞎了。”
金宝乜一眼,掉头出去了。
池镜吩咐石妈妈抱仙哥回去睡,坐在床沿上和玉漏商议过几日满月酒的事,“老太太的意思是要大办,将亲戚朋友都请来。你的意思呢?”
“自然是听老太太的,这事交给谁去办?”
“早上才叫了大嫂去商议,怕大嫂不懂,叫她多去问问大伯母。”
这话有意,两个从没生养过的人被迫商议着给人家的孩子办满月酒,何况还有个病重缠身,自家都顾不过来。可见老太太的心,就是不要这些人好过。当时迫于金铃的压力解放了桂太太,但到底心里还记恨。
不过既然桂太太在府里的待遇又恢复如常了,况且当初刚生产时还特地打发人来瞧过玉漏,玉漏也不好不去瞧她,因此趁着身上大好了,预备去探她的病。
问池镜去不去,池镜一口便推脱过去,“我去做什么?她也不会乐意见我,大家本来不过只是面上的家人,我一去,还要累得她撑着病敷衍我。”
他和桂太太一向不大打交道,其实幼年时还叫过她一阵母亲,最终这段缘分也没能长久。
玉漏笑道:“我更是场面上的人了,我还不是要去。”
“你不一样,你是女人,又是侄儿媳妇 ,按孝道来讲推不过去。”池镜仰面倒在她腿上,有些狡黠地笑着,“男人就是这点好。”
玉漏心下不服 ,推了他一下,“你倒逍遥。快起开,压得我腿麻。”
他翻了下身,手卷进被子里,“我给你揉揉。”
揉着揉着就不安分,翻身起来,反将玉漏压倒下去 ,眼睛里流着缠绵贪婪的光,马上要决堤的样子,满是迫不及待,“满月后总能让我碰一碰了吧?太医说了,你养得好,这时候没什么妨碍。”
玉漏没作声,心里不大情愿,自从有个孩子从那地方生出来,总觉得给亵渎了似的,有些别扭。她翻过身去,将被子拉到下颏处,蜷曲着身子,这才能感到点安全。
渐次暖和起来了,屋里有暖烘烘的空气,风也搅不散。池镜从后头拥着她,窥看她的面色,笑了笑,“你不情愿我也不逼你,躲什么?”
“我没躲。”她回过头来,和他商量,“我就是觉得怪怪的,晚些日子不行么?”
“晚些日子是哪日?”
玉漏嗔他一眼,“这种事还要定日子么?又不是洞房花烛夜。”
“我只怕你这‘晚些日子’是遥遥无期。”池镜叹了一声,稍一沉默后便搂紧了她,像是自我安慰,“就依你,夫妻也不见得就光是这事。”
“那你忍得?”
“忍不得也只好忍了。”他无奈又纵容地叹息一声,又故意透露点心不甘情不愿的遗憾出来。
玉漏明白,是要叫她知道他为她受了多少委屈。她也没有心软,毕竟身体是自己的,一切体会也都是自己的。对凡事先考虑自己这一点,她从未觉得有愧。
她近近地盯着他笑,“我不会为这种事就觉得对不住你。”
池镜笑得撼动了床架子,“我也没有要你觉得愧疚。”
她“哼”了声,表示早就看穿他的伎俩。
两个人嘁嘁哝哝地说话,都怕给人听见,听见外头有动静,声音马上顿住,别有一种秘密的暗昧的意趣。玉漏想到当初和他也总是这样避人耳目,说一些只有彼此能领会的暗语。脸上不由得红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时候,只是这时候多了彼此的心跳声。
她顺势窝在他怀里,额上的包头蹭掉了,索性解了它。池镜盯着她额上看,抬手触上去,“老戴着这个,捂出颗痘来了。”
“是么?”玉漏赶紧去摸,碰着才发现有点疼和痒,“天气热起来的缘故,不戴又怕落下头风病。小芙奶奶就常头疼,说是月子没坐好。是不是丑得很?”
池镜道:“我给你挤了?”
“你拿镜子来看看。”
他去拿了柄椭圆镜来,那痘发了白,一挤就能挤出东西。她叫他去洗手,坐起来给他挤。他稍一用力,挤得疼了,她生了气,这一晌就不再同他说话了。他来搭讪,她也不理,正好下晌翠华打发人来请,便藉故躲到桂太太房里去。
桂太太如今都是住在床上,那架久违的暗红色的雕花大床成了她的整个世界,不是睡着就是靠着,绝不轻易下地,好像是给老太太“打入冷宫”怕了,再放出来,也不太能适应外面的热闹喧嚣。
西射的太阳照着床,那猩红的帐子仿佛在阳光中褪了色,变得古朴和鬼魅。桂太太的精神也似有点恍惚,看见玉漏便问:“你太太在屋里做什么?”
玉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