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竹泉市见到刘品超,此时的刘品超已经和他印象中的大相径庭,剪了个中规中矩的发型,靠摆摊做饮食生意生活,再也不是以前飞扬跋扈的混子。
“你……现在在做这个?”鸣寒难掩惊讶。
倒是刘品超,比他想象中淡然许多,给他舀了碗冰粉,“最近没任务?”
那天他们坐在餐车边的小桌子边,聊了很多,刘品超连气质都变了,像是经历的苦难终于把他打磨成了成年人,甚至有了一丝刘晨风的感觉。
刘品超眼眶渐红,说刘晨风最后一次回家,自己还在跟他吵架,让他别再管自己。刘晨风少见地骂了他,质问他为什么不做外卖的工作了。他心里烦躁,朝刘晨风咆哮,“你凭什么总是说我?你那个工作就必须做吗?上次失踪那么久,我他妈以为你死了!”
鸣寒听得捏紧拳头,这才知道刘品超和他打架那次是因为担心刘晨风。
但即便如此,弟弟和徒弟都没有留住刘晨风,这个男人带着他的光芒消失在了寒夜,再也不会回来。
“我哥想我好好生活,用我的一技之长。”刘品超说:“那我就好好生活给他看吧。这房子是我们以前住过的,他回不来,我替他回来。”
陈争当初就觉得鸣寒和刘品超的关系不是一般的警察和线人,现在终于明白,刘品超算是鸣寒的半个家人。但这样的话,刘品超不是更应该在发现徐荷塘的踪迹时立即联系鸣寒吗?
“我不知道。”鸣寒紧皱着眉,想到了和刘品超提及徐荷塘时的细节。
最早,鸣寒并没有想过让刘品超做自己的线人,但刘品超主动提出来,自嘲道:“我给我哥闯了太多的祸,想补偿,也补偿不上了,那就算在你身上吧。他看重你,我也用我自己的方式尽点绵薄之力。”
刘品超执意要做线人,鸣寒给他机会。也许是因为有个警察哥哥,也许天生就是做这个的料子,刘品超给鸣寒提供过许多有效情报。
调查徐荷塘不是正儿八经的任务,鸣寒想不到比刘品超更值得信任的线人。回洛城之前,他给刘品超说了想法,并将徐荷塘失踪之前的照片交给刘品超。刘品超接过照片,看了很久,然后收好,轻声道:“我知道了。”
那时他没有注意到异常,刘品超这几年话一直很少,现在想来,刘品超拿到照片的时候,似乎沉默得过于久了,手里夹着的烟都已经掉下长长一段灰。
“难道徐荷塘和我师父的死有关。”鸣寒说:“刘品超知道些什么,或者见过徐荷塘,但他不愿意说,他当时也没有想明白。”
陈争说:“这可能是唯一的解释了,不然他不应当私自行动,独自去南山市,直到现在才告诉你消息。”
鸣寒有些按捺不住了,“超哥有危险,我们得立即去南山市。”
车里安静下来,须臾,陈争问:“我们以什么身份?”
查徐荷塘是私下行动,现在省厅、机动小组明面上没有提出调查“量天尺”的方案,而他们——尤其是陈争——更是被排除在调查之外。让线人跟踪已经是灰色地带的行为,现在要立即去南山市展开行动,恐怕难以得到许可,而贸然行动,或许会打乱警方的节奏。
陈争当了多年刑侦队长,不缺大局观,鸣寒虽然有时吊儿郎当,但既然是机动小组的人,纪律性就差不到哪里去。现在前方出现了两条路,到底走哪一条?两人都在挣扎。
陈争先开口,“我现在是个闲人,而且是不被信任的闲人,但你和我不一样。还是和唐队打一声招呼吧,看他怎么说。”
鸣寒眉心皱得很深,这次回来,不止是陈争,他也觉得唐孝理有些陌生。“量天尺”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大的能量,为什么能让上级集体沉默?唐孝理的反应让他不敢轻易将徐荷塘这条线索交出来,但不交出来,他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去南山市。
“我们可以……”他说。
陈争仿佛在他开口前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打断道:“不行。先上报,这是你的责任。”
鸣寒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时间好似经过了很久,他拉住车门把手,“行,我去找老唐。”
唐孝理刚开完会,在走廊上见到等候的鸣寒。鸣寒身上笼罩着一半阴影,他走近,那片阴影才消退。
“所以,要是陈队不叫你来请示我,你就要私下行动了?”听完鸣寒的话,唐孝理语气轻松,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但也毫不意外。
鸣寒说:“‘量天尺’和我师父的死有关?”
唐孝理说:“刘队没有教过你保密原则?”
鸣寒沉默,眉眼间多了一层薄霜。
“既然你那么在意,我现在给你派别的任务,你恐怕也难以执行。”唐孝理说:“想去南山市就去吧。对了,南山市是你的故乡?”
鸣寒说:“是。”
“这几年南山市出过多起重大刑事案件,你去了顺便看看。”唐孝理说完摆摆手,“走吧。”
鸣寒走到门口,唐孝理又道:“你没别的要求了?”
鸣寒有些意外,“我还能提什么要求?”
唐孝理笑道:“陈队为你着想,生怕你的冒失行为影响你的前途,怎么,你就不为他好好想一想?”
鸣寒站得笔直,实在琢磨不透这个在机动小组当了多年领导的人。
唐孝理看他还不明白,叹了口气,“带上陈队吧,我看他也不想留在这儿。”
“唐队是这么说的?”陈争和鸣寒一样诧异。唐孝理这等于是以自己的身份给两人的行动做了担保,鸣寒是机动小组的人,这好理解,但为什么唐孝理还会给陈争担保?万一出了问题,唐孝理是要承担责任的。
陈争不信任唐孝理和余星钟,原以为唐孝理会驳回鸣寒的行动申请,然而唐孝理不仅同意了,还连同他的份也一并同意。这是为什么?
脑海中疑问重重,但既然得到许可,陈争就不再耽误,立即和鸣寒回家收拾,准备马上出发去南山市。
两人的行李都不多,那天死活找不到的指甲刀这次凭空出现,鸣寒将它拿起来,在手上抛了抛。
“你要带着?”陈争问:“又长倒刺了?”
“哥,你这儿有没比较大的挂件儿?”鸣寒东瞅瞅西看看。
陈争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箱子,里面好些小玩偶,“你说这种?”
鸣寒惊奇道:“哪来这么多?你买的?”
当然不会是陈争买的。陈争在洛城市局时人缘太好,男男女女都爱送他点东西,他办公室的杂物箱总是堆着各种不实用的小物件,谁吃了个套餐,都要把得的小礼物送给他。离开市局时,才发现小物件都堆积成山了,他一个没扔,全都拉了回来,放进橱柜里,没动过。
“那我不要。”鸣寒说:“这是别人送你的。”
陈争不解,“那你自己买去。”
鸣寒说:“自己买就自己买。”
出发了,陈争开车,鸣寒将那不起眼的指甲刀捏在手里,看着窗户外面倒退的街景。不久,他喊道:“哥,前面路口停一下!”
陈争问:“尿急?”
鸣寒说:“买点东西。”
前方路口别的没有,但有一家装修得很精致的精品店。12月中旬了,精品店的生意十分红火,店里有不少挑选礼物的年轻人,女生居多,盲盒、玩偶、各种文创最受欢迎。陈争看着鸣寒大步走进去,很好奇这家伙到底要买什么。
精品店有三面玻璃,里面被灯光照得亮堂,虽然货品堆得很高,人也多,但鸣寒身高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