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客们现在乘坐的也是球笼——是在匹诺康尼最常用的运输工具,也是能够在那些回收忆质的公司罪犯们在真空中工作时给他们提供最基础保护的防护层。
雾青觉得球笼中的椅子其实坐得并不是那么舒服。
并且,当球笼开始运转起来之后,不管是急剧下降的温度,还是球笼本身那带着些许滚动感的不稳,都让她觉得颇为不适。
……这玩意大概也就只有那些天生来就平衡能力超强的狐人才能驾驭了吧?毕竟狐人担任了仙舟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飞行士,最是擅长在各种困难环境中靠着自己精彩绝伦的飞行技巧冲出一条别的种族的人来了都得跪着把上周吃的早餐全部吐干净的血路。
哪怕只是代入视角,雾青在球笼最终抵达终点的时候都有点儿蔫儿吧唧的了。
哪怕这会儿“钟表匠”选择离开,而她可以将自己的意识代入“云游戏”沙盘的匹诺康尼中,她大概也不会去碰黄金的时刻中任何一家售卖美食(如果那玩意真的能够算是美食的话)的店铺。
无名客们的工作并不非常困难复杂,因此借着拉扎莉娜的眼睛,雾青看到了很多正在回收忆质的罪犯,他们在球笼中操纵着相关的机械。
球笼将他们封得很是严实,她无法看到那些人的表情,但是,她能够知道——这些人的休息时间非常短暂。
十分钟,将他们出发时带在身边的营养剂吃下去之后,就需要继续进行工作了。
这样严苛的要求,哪怕是以“只是看看这段历史,并不打算真的参与其中”的心态从拉扎莉娜的视角观察这四周的雾青都看不过去了。
她头一次主动出声,而不是等到那些“过场动画”的时候,让历史上的拉扎莉娜来开口。
雾青认真地看向一旁随着他们这三个无名客一起乘坐着这个最大的球笼来到此处的斯通先生,对方此时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额头上也一样挂着难受的冷汗。
“斯通先生,请问这些罪犯们,就只有十分钟的吃饭时间吗?”
斯通先生惊讶了一小下,随后很当然地点头:“自然是如此,拉扎莉娜小姐,公司为他们提供的营养剂都是经过严格配比的,不会让这些罪犯——”
“不,我并不是在质疑营养剂,”雾青打断了斯通先生的话,“我是觉得,球笼并不舒服,他们吃下营养剂后又要即刻开始工作,是不是会对他们的身体状况有所损害?”
她清楚地知道,按照匹诺康尼的历史发展,她问了这句话也不会对这些囚犯的待遇有任何的改变,但是……
说白了,确实没有人能受得了这个。
公司不是好东西——这个认知她从一开始就有了。
斯通先生摆摆手:“不会的,亲爱的无名客小姐,这些罪犯们都已经习惯了球笼——就像是,我听说星穹列车是通过跃迁的方式在星际穿行,而跃迁未必会那么舒服,但是诸位无名客不都习惯了过来吗?”
“另外,如果您担心消化问题的话,那也完全不必,这些囚犯只需要坐在球笼中操控机械,并不需要做太过剧烈的运动,所以是没关系的。”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那就是明知道对方肯定有问题,但却也不能即刻撕破脸皮说上太多。
雾青抿着嘴唇退了回去。
“钟表匠”的叹息声就在此时出现在来了她的脑袋里:“你看,你忍不住了。”
雾青:“我并没有忍耐。大概三四十年前,我比现在偏激一点的时候,我成天都会上星网,抨击公司的垄断行为。”
说真的,要不是这么骂的人太多,而对于公司来说,他们也确实过了那个要靠着一个个渺小的人类来口口相传名誉的阶段,她那会儿或许就已经被公司做掉了。
毕竟骂得确实不轻,并且还有种正在准备考试的读书人的条理性,能够分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多个论点,还能够辩证地看待问题,放到历史政治小作文那边大概能够得个高分。
“钟表匠”:“其实,拉扎莉娜当时也说了先相似的话,不过,按照活过的年岁,她确实比你年轻不少,所以,她问得更尖锐了一些。”
他的语气有一种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回忆过往的泥沼之中,并且半点不想将自己从中抽出的味道了。
雾青没有管这个沉浸在自己过去之中的记忆。
“历史”又一次发生了短暂的跳跃,来到了在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开拓者们离开了球笼,前往传说中最靠近忆质泄露点、但勉强是个可以让人探索的实际存在的坐标上,探测前方是否还有可以继续深入的途径。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
此时流光忆庭还是个非常年轻的组织,因此一切和忆质相关的事情都不是能那么轻松处理的。
几位无名客第一天未能获得足够的成果,但是对于斯通先生来说,他并不在意这些——虽然开拓星神阿基维利曾经一列车创上了琥珀王筑起的亚空障壁,在上头创出了个巨大的洞,但对于公司来说,连接万界的星穹列车确实是很好的伙伴,而且,这件事绝非一日之功他们也是非常清楚的。
因此,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斯通先生就说:“各位无名客,明日再来看看这里有什么可以开拓的边境吧,今天的各位已经在高浓度的忆质中浸泡了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