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青砚想看看我写的奏疏如何,指点一二?”游逸卿笑了笑。
沈扶迅速浏览一遍,然后将折子合上:“写得不错。君舒,我记得你之前看上了蔽府上那幅梁诗琰的真迹,择日我将它送来给你。这道奏疏,就归我了。”
梁诗琰是前朝的一位书法大家,现在他的一幅作品正挂在沈扶家里。当初段明烛在送他神武大街的那座府邸之时,将这副真迹一并送给了他,作为装饰品挂在家里。后来,有一日游逸卿去他家做客,看到这副真迹,一眼便喜欢上了。只可惜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虽然喜欢,却也并没有占为己有的意思。
但让游逸卿没想到的是,如今沈扶居然要把这副价值连城的真迹送给他,只为交换这道奏疏。
“你……你没发烧吧?要我写的奏疏作甚?你自己不会写啊?”游逸卿看着他,十分纳罕。
“就这么说定了。”沈扶理所当然地把那折子收入袖中。“多谢了。”
“……”游逸卿简直无语。“等等,这折子我明天就要呈上去了,你现在把它拿走,我怎么办?”
“哦。”沈扶像是突然被他提点到了,于是又从荷包里取了两块碎银子递给他。“这是润笔费。劳烦游兄今晚熬个夜,重新写一份了。”
说罢,沈扶起身告辞。
游逸卿看着手里的二两银子,又抬头看看沈扶,满脸不可置信。
“什么人啊这是……”
--------------------
游逸卿这个角色大家应该还记得吧~之前曾经帮助沈扶查他家的那个案子,在12章。
第36章 情难言(八)
沈扶离开了游府,游逸卿惊讶之余,连出门相送都忘了,最后还是游府的管家将他送了出去。
游少夫人走进屋里,看到自家夫君愣怔模样,不禁面露疑惑:“夫君这是怎么了?”
“刚才青砚用一幅真迹,换了我一份奏疏。”游逸卿回过神来,默默说,“夫人,我写的奏疏,原来已经值一幅真迹的钱了。”
“沈大人他要夫君的奏疏作甚?”
“谁知道呢,他是不是发烧了?”游逸卿也十分纳罕。
游少夫人本就是大家闺秀,出阁之前就读过不少书。再加上游逸卿会经常跟她说一些朝政之事,所以她想到近日朝堂上发生的一些事情,问道:“是让陛下册封皇后的奏疏?沈大人难道不会自己写吗?”
游逸卿默默道:“他要是不会写,那天底下的文人就没有会写的了。”
游少夫人斟酌一二,说:“既然会写,那就是不想写,所以才把夫君写的直接拿去了?”
游逸卿想了想,好像也只能做此解释:“可是他为何不想写?陛下可是他的亲学生啊。”
“原来这位沈大人还是帝师?”游少夫人眸中流露出一丝惊讶,说,“他是不希望陛下册封皇后吗?”
游逸卿愣了愣,说:“这个沈青砚,自己没有夫人,难道还不想让陛下有皇后?”
游逸卿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沈扶为何非得要拿他的那封奏疏。
片刻过后,游逸卿不想再继续思考那个恼人的问题,于是问道:“妍儿睡下了没有?”
提起女儿,游少夫人温声道:“妾身是哄她睡着了才过来的。”
游逸卿点了点头:“时辰不早了,那你也去睡吧。”
游少夫人问道:“夫君不与妾身一同歇息吗?”
“沈青砚把我写好的折子拿走了。”游逸卿看了看还被攥在手心里的二两银子,仿佛在自言自语。“我得连夜再写一封。”
一灯如豆。沈扶坐在案前,誊抄着游逸卿的那份奏疏。抄了开头几句,却又停了下来。游逸卿的文风向来如此,骈四俪六,咬文嚼字,恨不得字字珠玑,句句用典。总之,文风华丽到极致。也正是这样的文风,当年入了先帝的眼,钦点为延熹九年的探花郎。
而他沈扶的文风却是彰明较著、大开大合,与游逸卿的完全不同。段明烛看了之后,定然能认出这不是他写的。
他看着折子,思索该如何修改,才能不被认出。然而一不小心,又落了个墨点在折子上。
沈扶无奈,换了个折子。然而怎么修改,他却丝毫没有头绪。
过了很久,他已经不想改了,准备就这般照抄一遍呈上去。认出来就认出来,他懒得管了。
可是抄到一半的时候,他却又停了笔。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一弯弦月悬挂在空中,散发出幽幽的光。不知何时,一片乌云飘来,掩了月色,月光立刻暗了下去,仅剩的几点微乎其微的光,似乎不知何时就要彻底消散一般。
那个兔子形状的糖人被他放在笔筒里,映着烛光,显得分外可爱。沈扶将它拿了起来,放在面前打量着。
夏日气温高,糖人已经融化了些许,也不知道还能放几日,或许再过几天,这个糖人就要彻底融化了。
最终,沈扶将那没写完的折子放在油灯旁袭燃,然后扔进了一旁的铜篓里。
他不想再写了。
这些日子以来,请奏立后的折子本就已经多如雪花。即便少了他一个,又能如何。
数日过后,朝中关于立后的声音果然盖过了册封太子的声音,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官员,竟然邀请圣上去他家里坐客,以便见一见正待字闺中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