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酌万万没想到,他先后推举的李谨和程言,一个兵败被俘,一个无法出征。
他十分无奈,只能如实上表。然而在今日的廷议上,陛下并没有怪罪于他,反而还安慰了几句。
“程将军毕竟年迈,让已经致仕的老将挂帅出征,朕也于心不忍。”段明烛说。
“北境一战,迫在眉睫,臣实在惭愧。”楚酌低声道。“陛下容臣几日,臣会再次推举一名武将出征北境。”
“不必了。”段明烛静静地道。“如今,任你再推举谁,也比不上朕更熟悉北凉军。”
楚酌和在场的其他朝臣面露错愕的神色,但闻案后坐着的那位九五之尊淡淡道:“既如此,也不必再推举旁的人。明日,朕会率军亲征北境。”
“陛下——”
“不必再劝,朕意已决。”
站在一旁的楚酌满心忧虑,李谨兵败,就说明北境的战事不容小觑。段明烛虽然熟悉北境,也身经百战,可前线千变万化,任谁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万一段明烛出任何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其他的朝臣自然是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内阁首辅向涟站了出来,行了一揖,道:“如今朝中未立太子,陛下亦无任何子嗣。若是陛下离京,只恐无人主持大局。更何况,陛下乃万乘之尊,前线凶险,若有万一,定然会动摇社稷。”
“此事朕已经考虑过了。”段明烛说。“朕不在京城的日子,由向首辅监国,袁阁老和游阁老从旁辅佐。朝中之事,三位爱卿商议着来,若是有任何重要之事无法作出决议,便八百里加急传信至北境。”
向涟微一迟疑,段明烛却继续道:“朕和完颜和澈交手数次,未曾尝过一败。他的作战风格,朕了如指掌。这一战,朕只会胜,不会败。”
有几个朝臣还欲再劝,段明烛却没有给他们开口的机会。
“即便朕真的有什么万一,向首辅便替朕拟诏,让景亲王回京,继位。”段明烛面无表情道。
“陛下——”
“向首辅,袁阁老,游阁老。”段明烛站起身来,走到屋子中央,负手而立。
“臣在。”向涟、袁宜哲和游世黎三人听到吩咐,站出来,躬身行了一揖。
“如今内阁当中,只有你们三位辅臣。朕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朝中诸事,便有劳各位了。”
三人互相看了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三人跪地叩首下去,齐声道:“微臣定不负圣恩。”
时值秋末,还有十几日就要入冬了,天已经十分冷了。京郊大营的风一如既往的大,吹得辕门处的旌旗猎猎作响。
六万燕梧军已经集结完毕,黑压压地站成一片,远远望去,仿佛一座城池那般坚固。段明烛身着玄色重甲,坐在高头大马上。身侧是同样一身戎装,骑在马上的贺浔和韩卓。
“北凉犯我大晟边境,不守公法,专行诡计,衅开自彼,势难再予姑容。今日,朕决议率大军出征北境,歼除祸乱,整饬戎行,还边境太平,扬我国威。诸位将士,可愿随朕一战?1”
六万燕梧铁骑一齐高呼:“末将誓死追随陛下,陷阵冲锋以卫社稷!”
段明烛看了眼日头,准备出发,恰在此时,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段明烛骑在马上抬眸望去,只见一身青白色圆领箭袖、系着一件藏青色羽缎披风,马尾高束的段云岫正骑马赶来。
段明烛微微蹙眉,只见段云岫直接骑进了军营,一拉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后落下。
“谁让你骑马的?”段明烛皱着眉头问道。
段云岫骑在马上笑了笑,抱拳行了个军礼。“陛下出征在即,末将特意前来送行。”
“谁跟你末将。”段明烛面色不虞地看着她。“楚弦歌呢,他知道你今日来了军营吗?”
“他在兵部衙门呢。怎么,我一个人来给陛下送行还不够?”段云岫笑道。
“不稀罕你送行。”段明烛轻斥道。“怀孕了还骑马,你有点数没有?”
“我担心来得迟了,大军就出发了。”段云岫说。“放心吧,无妨。”
纵然段明烛身经百战,对北凉军再熟悉不过,可是带兵之人不仅是她的亲弟弟,还是大晟朝堂上的九五之尊,这让她不得不悬着一颗心。
“我知陛下多次与完颜和澈交手,可是北凉人毕竟诡计多端,陛下万不可轻敌。”段云岫道。
“这还用你说。”段明烛道。“朕与其担心打不过北凉人,还不如担心你保不住这个孩子。”
段云岫眉间舒缓些许:“陛下这般信不过你的小外甥?”
“朕信不过的人是你。”段明烛道。“为了给你诊治,毕生的医术都拿出来了,你可别辜负朕。”
段云岫笑了笑:“不必担忧,等陛下回京就能当舅舅了。”
段明烛轻嗤一声。“不过几个北凉人罢了。三个月就解决了,何须十月?”
“话虽如此,陛下也不可轻敌。”段云岫说道,“纵然知己知彼,可是陛下毕竟已经多年不曾与敌军交手。北凉人诡计多端,出其不意,陛下不得不防。”
段明烛轻“嗯”了一声。
“无论如何,陛下必须保证自身安危,陛下龙体,关乎的是江山社稷。”
“你也是。这些时日,要多听医嘱,不可再骑马了。”段明烛说。“一会儿让人回府传个口信,派轿夫过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