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朝秦暮楚的考语先给曹操扣上了。曹营众将都气得摩拳擦掌,纷纷请战;曹操也快压不住火,却喝止众将,兀自忍耐。
刘封不闻山上动静,转而大笑:“哈哈哈……想必曹贼吓破胆了吧?必是如此,想当年丧师汴水,兵败濮阳,讨宛城败于张绣之手,战官渡险被袁绍殄灭,五攻昌霸而不下,四越巢湖而不能,在赤壁被我父亲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什么魏王?不过徒负虚名!枉你苟活六十余载,连小将军我都斗不过。来来来!你下山来给我施上一礼,小将军有好生之德,念你一把年纪饶你不死,让你抱着脑袋滚回邺城也就罢了!”此言一出四百骑士无不大笑,那狂妄的嘲笑声萦绕山谷回音不绝。
这番话可戳了曹操肺管子,拳头攥得“咯咯”直响,愈觉脑仁生疼;杜袭、杨修欲搀他下山回寨,却被他推开:“寡人无碍,倒要看看这厮还有什么花招。”
“老贼本就不善征战,你们知道他最擅长什么吗?”刘封花样翻新,又扯着嗓子问他带来的骑士。
这群兵自然起哄架秧子:“我等不知,请将军指教。”
“我告诉你们,曹操这厮最善抢人老婆!”刘封嗓音本就清亮,说到此处更提高了声调,“我听父亲说过,他原本有个结发之妻,却嫌人家容貌不美,在外拈花惹草。何进的儿媳被他抢去做妾,还带着何家的一个孩子。你们以为他到下邳讨吕布为了什么?为的是秦宜禄的老婆杜氏娇娘。征宛城时他霸占张济遗孀,被张绣捉奸在床,一枪戳了他屁股!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那狗太子曹丕也是抢袁绍的儿媳。曹丕之母卞氏乃妓户出身,天生的淫贱妇。一个宦竖遗丑,一个妓户娼妇,这才叫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哈哈哈……般配啊般配……”众骑士一阵哄笑。
“是可忍孰不可忍!”曹操实在听不下去了,不顾身份朝下大骂,“混账小子!定要把你千刀万剐!”许褚等也跟着叫骂起来。杜袭、杨修唯恐他们冲动,可事已至此哪弹压得住?
刘封越发张狂,挥舞着大戟,在山前耀武扬威纵马驰骋,从左跑到右,又从右驰到左,竟视曹军如无物。四百骑士齐声呐喊:“老贼千里驰援,战又不战,退又不退,是何道理?”这不故意逗火么?
“混账!”曹操这会儿也顾不上刘封有无阴谋了,回头嚷道,“谁替寡人诛杀这厮?”
半山腰有一将高声应道:“末将愿往!”乃是平难将军殷署。
“末将也愿去!”中军小将朱盖也叫嚣讨战。
“速去速回。”杨修、杜袭欲谏,却被曹操抬手止住,“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若容这厮如此辱骂,我军岂有士气可言?定要取狂徒首级!”
殷署、朱盖各点千名小校,一阵呐喊冲下山岗,直奔刘封而去。哪知刘封骂得挺凶,一见曹军拨马便跑,四百骑士更不怠慢,瞅都不瞅曹军一眼,跟着他们将军就往回逃。殷朱二将气愤而来,岂能叫他跑了,口中狂骂不已,在后紧紧追随,绕过一道山梁直追下去。曹操一时恼怒失了理智,这会儿见刘封诱二将入山,情知不妙,赶紧传令鸣金。可距离渐远,二将又立功心切,竟没听见军令。
朱盖一马当先,已绕过三道山梁,眼见就要赶上刘封。却见刘封绰弓搭箭,犀牛望月,照定他面门就要放箭;朱盖见机甚快,立刻伏于马背,停了片刻却不觉箭支飞过,抬头再看——刘封根本没放箭,早把弓收起,催着众骑士又跑远了。
“可恨!狗贼休走!”朱盖紧追不舍,见刘封纵马上了一座小山包,也带兵追上去。哪知蹿上土山再瞧,刘封却已不见踪影,连四百敌兵也无影无踪,对面只有一片密林,苍松翠柏荆棘丛生,左右崇山高耸入云,呈环抱之势。
“不好!”朱盖才知不妙,回头再看,不知何时自左右山梁冲下数千蜀兵,将归路截断,殷署已跟他们干上了。
朱盖顿觉惶恐,欲与殷署并势突出,怎料还未及下山,又闻金鼓大作;朱盖抬头仰望——左边山上竖起一面旗帜,乃刘备宿将魏延;右面山上也竖一面将旗,乃蜀郡旧将费观。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各处山头都有旌旗摇摆,虽然兵都不多,但四面包围甚是可怖,也搞不清哪儿的敌人擂鼓,只觉鼓声被山谷扩大了无数倍,如天降霹雷!
曹兵方寸大乱,正不知如何是好,箭雨也下来了。蜀军占据地势之利,四面八方乱箭齐下,朱盖这群人成了活靶子!三射两射,曹兵大溃,纷纷逃下山包;又闻喊杀声响,隐于密林内的刘封所部冲杀而出。眨眼间朱盖麾下一千士卒折损大半。殷署已知里面遭了暗算,想突出谷口,却觉敌人越聚越多,早把路封得严严实实,只得率兵冲上东面山麓,欲从半山腰绕出山谷。哪知突上去没多远,就闻轰隆巨响——满山坡的礌石并排滚了下来!
殷署大惊失色,忙寻了棵挺拔古树隐身于后;有经验的兵也各觅掩护之物,或是大树或是山石;但大多数人还是茫然无措转身乱跑。人哪有滚石跑得快?石阵滚过血肉横飞,一片惨号之声!殷署这一千兵也折了大半,剩下的眼巴巴望着同伴碾成肉酱,腿都吓软了。谷口的蜀兵又簇拥而来。上有埋伏,下有堵截,殷署唯恐滚石再来,只得带领残兵冲入敌阵硬拼;这时朱盖也跌跌撞撞赶来——他已身中十余箭,所幸铠甲厚实性命无碍,身边却只剩三百人了。
二将勇则勇矣,无奈寡不敌众,堪堪命悬一线。危急时刻蜀兵阵势渐乱,又见隐约出现两面曹营旗帜——原来曹真、曹休见二将被敌诱去,唯恐有失,各提一千兵赶来接应。蜀兵虽众,却是从各寨赶来的,凑在一处互不统领,前后受敌阵势稍乱。殷朱二将趁此良机奋力厮杀,终于冲出条血路与援军会合。
曹真、曹休深知险地不可久留,救了人赶忙折返。饶是如此仍有些迟,喊杀一阵接一阵,刘备麾下荆州部傅肜、张南、冯习、邓方,益州部陈式、阎芝、詹晏、陈凤等将各率人马自周匝小路纷至沓来,多则上千少则数百。左右山梁也布满弓箭手,曹军所过之处箭雨纷飞。四将也不管射来多少流矢,有多少蜀兵断路,低着头纵马直突,亲兵拨打雕翎紧紧护卫,这支曹军闯过一关又一关,总算狼狼狈狈逃出了重山——总共四千士卒,有命回来的连一半都不到。
曹操在高山上看得分明,他初次亲自领教到刘备发威,这个常败将军如今竟会有这么多兵马、这么多战将!他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又仔细观察蜀军兵势,这次瞧出点儿门道——刘备这招叫反客为主,步步为营,把所有路径山川占据住,虽然各处守兵都不多,但合起来是防御整体。倘若曹军深入,各山头的兵化零为整,自四面八方围堵夹击。若曹军单攻一山,各寨可齐来救援,曹军拿下山头得不偿失,何况山势陡峭岂是容易攻下的?围山打援更别想,谷道狭窄几无布兵之地,蜀军又控制路径神出鬼没,仗打到这一步实是死局!
正思忖间,又闻山下呐喊声——刘封又来了,还是那四百骑兵,还是不远不近的距离,还是恶言激将。
曹操气得咬牙跺脚、头晕眼花,却拿这小子没办法,不住咒骂:“刘备这织席贩履之徒,竟令此假子一再辱我。我黄须儿若在,必将小贼擒于马下!”他气恼间想起了曹彰,扭头吩咐秘书郎孙资,“速速传书邺城,调子文前来助战。”
孙资一愣——这是打仗,不是比儿子;太子留守邺城,却把个有兵权的王子调到都外,稳妥吗?
“听见没有?现在就去写军令!”曹操急了。
“是是是。”孙资不敢违拗,只好领命而去。
刘封在山下兀自哄笑不止,所骂之言也越发尖酸刻薄不堪入耳,曹军上过一当,唯恐再中埋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