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更说道:“这些日子你不是正宠着那个什么章答应?我听苏麻喇说你三天两头翻她的牌子,可见是个可心讨你喜欢的。既然有了这个好的了,你还惦记岚琪的妹子做什么?你还嫌她不够硌硬?”
“皇祖母真是把孙媳妇当孙女疼了,人家家里,哪个不是先向着孙子的?”玄烨竟还有心思玩笑,凑近皇祖母轻声说了一番话。太皇太后的脸色时不时变幻,最终摇头道:“你这样做,他们还不闹翻了天?”
玄烨且笑:“不至于闹翻了天,但心里不舒服是必然的。岚瑛往后的日子也一定辛苦,所以孙儿替她向您求个恩旨,有您撑腰,不怕高攀不上,也不怕别人欺负她。”
太皇太后蹙眉道:“一定要这么做?”
玄烨颔首,肯定地回答:“虽然荒唐,可这样一来,朕可以少操一份心。归根结底他们是谋利,这对他们来说本不是坏事。只要好好为朕办差事,朕又怎么会亏待他们。”
太皇太后叹息:“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一家子如狼似虎,不好对付。”
玄烨这才露出几分温和神情,对皇祖母道:“孙儿没有逼岚瑛,只是与她说了这个想法,是她自己决定要保护姐姐,自己跑来乾清宫应承的。”
太皇太后怪玄烨自以为是,他说的话还能有“不逼”的说法?边上苏麻喇嬷嬷则道:“奴婢倒觉得,把二小姐嫁入钮祜禄家,对德妃娘娘来说,是比让二小姐进宫更难以承受的事。”
太皇太后和玄烨都有些茫然地看着她。好半天太皇太后才说玄烨:“岚琪那样的性子,你要她怎么忍心亲妹妹为了她牺牲一辈子的幸福?你自己去想法儿哄吧,我不管了。”
正月初五,皇历上写着宜嫁娶,一道圣旨便趁着好日子传遍宫内宫外。皇帝遵太皇太后的旨意,将永和宫德妃的胞妹乌雅氏指婚与贵妃之兄阿灵阿为继室,择吉日完婚。
阿灵阿去年丧妻,大宅里缺了当家主母一团乱。曾进宫想求贵妃帮忙请皇帝指婚,本是有相中的高门千金欲婚配联姻,这样也好在朝廷上多一个帮手。贵妃那儿还一直等着阿灵阿帮她除掉德妃,才肯答应去求皇帝。谁料到等不到阿灵阿动手,当日在宫门前擦肩而过的小姑娘,就要成为他的妻子了。
皇帝下旨赐婚,更以太皇太后的名义,阿灵阿就算能用亡妻还在丧期为由推托,也要掂量掂量违逆皇帝心意的后果。再者,最早他们曾动过脑筋,希望贵妃能与德妃交好,只是她们关系越来越差,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如今两家成了亲家,虽然乌雅氏根本高攀不上钮祜禄氏,甚至阿灵阿会被其他大族子弟取笑娶了这么一个小家碧玉,但想到如今德妃在皇帝面前的分量,想到长久的将来,阿灵阿还是高高兴兴进宫来谢恩了。
既然是两家的事,乌雅家自然也要来谢恩。这会儿岚瑛坐在永和宫的寝殿里,岚琪靠在炕上直直地瞪着她,边上乌雅夫人两面都说不上话,娘儿几个这样僵持好一阵子了。岚琪终于开口,却是喝令环春进来:“给我准备衣裳,准备轿子,去打听皇上在哪儿。乾清宫也好慈宁宫也好,这就送我过去。”
岚瑛闻声抬头看姐姐,见她面露凶色,真真是气疯了的模样。自己虽有几分胆怯,还是勇敢地说:“皇上说了,不必请您去谢恩,娘娘不必……”
“闭嘴!”岚琪大怒,吓得她额娘扶着女儿劝她别动了胎气。可她气得完全失了分寸,指着妹妹道,“你多大能耐,要来护着我?你才十几岁,怎么去做人家主母?我在宫里好好的,要你惦记什么?立刻跟我去求皇上收回成命,我不要我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葬送在我这里。你在钮祜禄家能过得好吗?我都不用想了。”
天差地别的结果,岚琪只觉得心都要操碎了,这一刻她竟巴不得是玄烨看中了妹妹,巴不得东配殿给她住进去,怎么就闹得把她妹妹送去钮祜禄家了。阿灵阿都三十好几了,他最大的孩子都和妹妹差不多大了。那一家子妯娌姑婆,还不把她妹妹生吞活剥?最让她发怵的,还是宫里这个神神道道的温贵妃。
“圣旨已经下了,岂能随便收回。”岚瑛既然答应了皇帝,就决意不能退缩,大胆地跟姐姐顶嘴道,“他反正娶谁都是这个年纪,大几岁的又能比我多多少能耐。别人家的行,您妹妹我就不成了吗?再说全天下的人都看着我嫁进去,他们家的人敢把我怎么样?”
“你别说了。”乌雅夫人急坏了,见岚琪气得发抖,生怕小女儿把姐姐激出个好歹来,骂道,“你为什么不先和娘娘商量呢?”
岚瑛却很赞同皇帝之前对她说的话,这会儿指了指姐姐说:“额娘,您见姐姐气成这样没有?要是先和她商量,能有结果吗?”
“你少说几句,外头待着去。”乌雅夫人见岚琪脸色都不好了,急着把小女儿打发出去,转身来安抚大女儿,要她千万别动了胎气。岚琪眼含热泪说:“额娘,您和阿玛舍得吗?把瑛儿送去那样的人家?他们家的人,连赫舍里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怎么能看得起瑛儿?”
“娘娘别动了胎气,您和孩子再有什么,妾身才真正舍不得。”乌雅夫人搂着女儿一下下顺着她的背脊,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皇上赐婚,太皇太后的恩旨,是您之后咱们乌雅家又一大福气,几世修来的福分,家里到这一代能光宗耀祖。可是您阿玛说,这都是娘娘在宫里给家人求来的。”
岚琪晃着脑袋,根本听不进去,自顾自地说着:“温贵妃脾气古怪极了,莫说我不答应,只怕她也容不得这门亲事。有她不把我妹妹放在眼里,家里那些妯娌姑嫂就有了撑腰的,不知要怎么欺负瑛儿。”
乌雅夫人却道:“瑛儿那丫头,您别瞧她在宫里乖巧,在家里就是个混世魔王。她那性子不欺负别人就是别人的造化了,还轮得到姑嫂妯娌欺负她?娘娘放心吧,咱们家门楣虽不高,养的女儿可不比旁人差。她自有姐姐是德妃的尊贵,不会轻易叫人欺负的。”
“额娘。”岚琪神情黯然,沉重地说着,“当年鳌拜失势,钮祜禄家也受到牵连。若非盖世之功惠及家族,若非皇上羽翼未丰不能重拳打压,钮祜禄家早没有今日的光景,以至于连累钮祜禄皇后不被皇上喜欢。就是现在的贵妃,皇上对她也不过是表面上客气。那家人,明明是不被皇上喜欢的。额娘,您就不怕有一天他们又触怒龙颜,妹妹跟着一起倒霉,万劫不复吗?”
乌雅夫人妇道人家,即便晓得朝堂险恶,也不懂朝政之道。此刻听女儿这番话,直觉得背上发凉。
“您阿玛说,既然是皇上的意思要瑛儿和钮祜禄家结亲,哪怕咱们家不如人,哪怕他官位不如女婿高,来日也会好好挺直腰杆做个老丈人。他的大女婿是皇帝,就是再有七八个女婿,也没有高攀不起的道理,咱们不能先看轻了自己。”乌雅夫人说到动情处,亦是眼含热泪,“娘娘您可知道,六阿哥没了,他好几天夜里偷偷掉眼泪,说明明知道您在宫里生不如死的痛苦,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能对您说。眼下这事,皇上虽是和瑛儿商量的,可圣旨是他接的。作为一家之主,他答应下了,绝不能再改。”
“明明是喜事,我却高兴不起来。怪不得我近来总是不安,身在这个位置,越来越觉得迷茫,现下应验了,把我的家人也搭进来了。我只有这一个妹妹,还要牺牲她一辈子的幸福。”岚琪冷笑着,“我这算为家里谋了哪门子的福?”
门前岚瑛探头探脑的,半个身子躲在门外。乌雅夫人瞧见,笑骂着:“鬼鬼祟祟做什么,都要嫁人了,没点规矩,还不进来?”
岚瑛麻利地坐到了姐姐身边,递过帕子要她擦眼泪,笑嘻嘻说:“姐姐高兴些吧,您的妹妹终于要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