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提高了嗓音。
&esp;&esp;“为你忙前忙后，做这做那，到头来就换你一句谢谢？”
&esp;&esp;气急了，一脚踹在门边的垃圾桶上，“我他妈图你一声谢？”
&esp;&esp;巨响招来了护士。
&esp;&esp;“哎哎，那边干嘛呢，这里是医院！”
&esp;&esp;白炽灯下，男人的愤怒逐渐高涨，却在对上女人病态的脸时，像气球被针扎破。
&esp;&esp;对峙片刻，走廊上重归寂静。
&esp;&esp;愤怒被疲倦取代，铺满眼底，无处遁形。
&esp;&esp;临走时，卫城只扔下一句：“祝今夏，我不会让你逞心如意的。”
&esp;&esp;液体输了一个半小时，胃绞痛的频率明显降低。
&esp;&esp;离开医院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暴雨奇迹般停了。
&esp;&esp;祝今夏拎着药，一脚深一脚浅，淌过雨后的积水。水洼里倒映出无数身影，倒显得她并非形单影只。
&esp;&esp;她并没有看见，在她走后，急诊室的转角处也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esp;&esp;卫城并未离开过。
&esp;&esp;他远远看着她输液，脑袋一下一下往胸口垂，像极了当年上马克思时打瞌睡的样子。
&esp;&esp;天亮了，液体输完了，她果然没注意到，是他叫来护士帮她拔针。
&esp;&esp;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游魂一样陪她输完液，又目送她离开，只剩下一地烟头，满身疲倦。
&esp;&esp;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esp;&esp;卫城想，要不要冲上去让她知道这些？可脚下像是生根了一般。他了解祝今夏，祝今夏不会回头的。
&esp;&esp;祝今夏从来都只往前看。
&esp;&esp;——
&esp;&esp;“还活着？”
&esp;&esp;袁风的电话打来时，天已大亮。
&esp;&esp;祝今夏从医院回家，睡了不到一小时，就被电话吵醒。
&esp;&esp;眼皮像被浆糊黏住，她语气不善：“有屁快放。”
&esp;&esp;“啧，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袁风不乐意了，“一会儿还要不要我帮你代课了？”
&esp;&esp;“有本事别去。”
&esp;&esp;“……半死不活了还这么嚣张，不愧是你。”
&esp;&esp;祝今夏与袁风是发小，同一个大院，穿一条裤衩长大。
&esp;&esp;两人一个学霸，一个学渣，因缘际会，最后居然进入同一所大学工作，还都在外国语学院。
&esp;&esp;不同的是，祝今夏是教学岗，主攻英美文学，年初刚刚成为学院里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
&esp;&esp;袁风这学渣，托他爹的福，在行政系统混了个一官半职，自嘲是教务处打杂工，后勤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esp;&esp;祝今夏人还虚弱着，翻了个身说正事：“看到我留言了？上午第三四节 课，a203，英国文学史——”
&esp;&esp;“你拉肚子把脑子也拉掉了？这是我能代的课？”
&esp;&esp;“放电影就行。”祝今夏言简意赅，“上次讲到john ilton了，给他们放放paradise lost。”
&esp;&esp;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下。
&esp;&esp;祝今夏以为他没听明白，遂解释：“约翰·弥尔顿，《失乐园》——”
&esp;&esp;“要你翻译，我高考英语及格了好吧！”袁风没好气地说，顿了顿，话锋一转，“祝今夏，问你个问题。”
&esp;&esp;“问。”
&esp;&esp;“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esp;&esp;“什么意思？”祝今夏缓缓睁眼，“质疑一下你的英语水平，你就给我拔到这个高度？”
&esp;&esp;“是朋友的话，咱俩穿一条裤衩长大，几乎天天见面，为什么你要离婚，我一个字也不知道？”
&esp;&esp;“……卫城都跟你说了？”
&esp;&esp;“他能跟我说？我跟你一个鼻孔出气，他又不是不知道。”袁风冷笑，“你看看你朋友圈呢。”
&esp;&esp;有种不祥的预感。
&esp;&esp;祝今夏立马挂了电话，打开朋友圈。
&esp;&esp;大清早的，没几个人发圈，往下划拉两下，就看到了卫城的动态。
&esp;&esp;【婚期在即，交往八年、领证两年的女朋友要离婚，请问我该怎么做？】
&esp;&esp;在这条状态之下，卫城还幽默感十足地回复所有人：
&esp;&esp;【在线等，挺急的。】
&esp;&esp;祝今夏：……
&esp;&esp;第二章
&esp;&esp;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esp;&esp;这下全世界都知道他俩在闹离婚了。
&esp;&esp;没扛过一周，祝今夏幽灵一般飘进袁风的办公室，一头栽倒在他的沙发上。
&esp;&esp;袁风心疼地嘶了一声：“轻点儿，祖宗！”
&esp;&esp;祝今夏幽幽道：“二十来年的发小，也就你关心我了。别人只关心我飞得高不高，只有你担心我摔得痛不痛……”
&esp;&esp;“谁关心你了？我是关心我的真皮沙发！”
&esp;&esp;祝今夏一口老血哽在喉头。
&esp;&esp;袁风扔了瓶矿泉水给她，“下个月就是婚期了，想好怎么办了没？”
&esp;&esp;“之前提离婚的时候，我打电话给酒店取消婚宴了。”
&esp;&esp;“卫城那边呢？”
&esp;&esp;“还是不同意。”
&esp;&esp;“家里人呢？”
&esp;&esp;“每天轰炸。”
&esp;&esp;“他家还是你家？”
&esp;&esp;“英法联军，有什么差别吗。”
&esp;&esp;袁风默了默，试探道：“这事儿，真没商量的余地了？”
&esp;&esp;祝今夏不说话，拿黑白分明的眼静静地瞧他。
&esp;&esp;也是，这话问了也多余，祝今夏什么性子，袁风比谁都清楚。同一个厂家属区长大，一同上房揭瓦，一同受骂挨打，别家小孩是棍子还没落在身上，就知道如何认错讨饶——具体参考他本人。
&esp;&esp;虽然显得没骨气了点，但至少能少挨点打。
&esp;&esp;（袁父：也没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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