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祉是皇帝的兄长,压根就没有理由给皇帝的小老婆穿孝。
作为兄长,理论他只需给庶母,给弟弟穿孝,甚至给弟弟的嫡妻服丧都在合理范围,可如今却憋屈而荒唐的给弟弟的妾室穿孝,简直荒谬绝伦。
而雍正爷还申斥礼部倦怠皇贵妃丧仪,血洗了礼部,又因礼部侍郎是廉亲王允禩举荐的,雍正爷竟追究其举荐不当之罪。
朝野哗然,皇帝因嫔妃下葬事宜,而先后降罪几个亲王,古往今来绝无仅有。
可还有更出格之事,甚至让百官觉得万岁爷是不是患了失心疯。
皇贵妃年氏的谥号,竟然是敦肃。
古往今来,敦字在谥号之中极为尊贵与特殊,只会用于帝王的谥号,歌颂帝王生前的仁德。
年贵妃是历朝历代以来,头一个谥号带有“敦”字的嫔妃,荣宠之隆可见一斑。
而肃字更是让人匪夷所思,继而有人想到了诗经有云:雍肃和鸣,雍雍在宫,肃肃在庙。
可自古只有嫡妻才能琴瑟和鸣,年氏只是妃妾,哪里有资格与万岁爷和鸣!
可反对的声浪,在万岁爷一日斩杀七名劝谏御史之后,便再无人敢吭声。
奔丧的荣宪恐惧的发现小年糕死后,胤禛这把天下间最为锋利的杀戮之剑,彻底失去剑鞘束缚,愈发铁血无情,暴戾恣睢,让文武百官都胆战心惊。
苏培盛对着敦肃皇贵妃的棺椁默默垂泪,万岁爷遵照小年糕的遗言,并未侧立她为皇后,旁的遗言一句都不依,甚至下旨要与小年糕同棺而葬。
敦肃皇贵妃薨逝不到一年,权倾朝野的年羹尧,在满朝文武的抨击和弹劾下,猛然发现一个致命的真相。
原来长姐才是支撑年氏一族的唯一命脉,包括皇姐所出的皇子,都是子凭母贵,而非母凭子贵,亏他还愚蠢的想要让小妹代替长姐的位置。
如今长姐薨逝,万岁爷再无任何理由姑息他和年氏一族。
内外官员弹劾年羹尧的奏章,如雪花般呈入养心殿。
紫禁城内,贵妃年若蓁冒着滂沱大雨,心力交瘁的跪在养心殿前,苦苦哀求万岁爷能放过年家。
此时苏培盛施施然撑伞,来到了年贵妃面前,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娘娘,万岁爷有旨,贵妃年氏后宫干政,牝鸡司晨,着废为庶人,删除一切史册记录,赐白绫。”
不!万岁爷,臣妾再也不敢替母族求情了,求您饶了臣妾吧,呜呜呜”
年若蓁听到这一噩耗,简直如晴天霹雳,此刻她才愕然发现,万岁爷从未喜欢过她半分。
这些年来,她以万岁爷的喜好为喜好,她会抚琴,会舞剑,她一个女子将字迹练得如他般铁划银钩,她擅长所有他喜欢的事物。
可他甚至厌恶的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回,到如今她临死都还是处子之身,他甚至还狠心的将她存在的痕迹,从史书上彻底抹去。
她终于悔了,悔不当初!于是趔趔趄趄的起身要去求情。
“万岁爷!求您看在长姐的份上,饶恕臣妾一命吧,求您了!”
“年氏,你该去阴曹地府给皇贵妃娘娘忏悔。若无年家,她也不会与我们天人永隔。”
苏培盛只笑着取来白绫,恶狠狠的亲自动刑,将年氏的脖子亲自勒断之后,仍是不解气的将年氏的尸首随意裹在了破草席里,丢到了年家大门口。
敦肃皇贵妃年氏薨逝之后,短短几个月内,万岁爷就雷霆万钧的开始毫不留情的清算年家。
年羹尧被革去全部官爵,贬为闲散章京,负责看守杭州东门庆春门。
可年羹尧面对姐夫雍正帝的薄情寡义,却气的故意穿着黄马褂看城门。
依照规矩,若穿着御赐黄马褂,路过的文官必须下轿、武官必须下马,以视对御赐之物的尊崇。
年羹尧此举,闹的来往官员纷纷绕道,从山门或清泰门进城。
这日,年羹尧正穿着御赐黄马褂,懒散的斜靠在城墙上打盹,忽而一辆青顶马车停在了他身侧。
他正要让对方滚开,别挡着他晒太阳,忽而马车帘子掀开半边,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庞。
“三日之后,一具穿着黄马褂的尸首,将会被一渔民发现,年羹尧将死在西湖内。”
“长姐!对不起!”年羹尧曲膝跪在了马车前,悔不当初。
“你我姐弟缘分已尽,我担不起你一句长姐,今后你这一脉,就改姓生吧。”
“好!愚弟余生定日日为长姐和姐夫祝祷,日日忏悔自己的狂悖逆行。”
“可长姐,您不能背弃年氏一族。姐夫若知道您还活着,年氏一族定能重新崛起。”
年若薇忽而觉得自己的弟弟彻底无可救药了。
她苦笑的摇头道:“逆臣之姐,有何颜面去见他,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的软肋,都在利用我来欺负他!如今我不再是他的弱点了,你们谁都别想利用我!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能欺负他!”
是的,她知道四爷因为她弟弟年羹尧和年家子弟的嚣张气焰,受了不少委屈。
好几回他一个人躲在养心殿内喝闷酒,酒后失态怒骂年羹尧狂悖,酒醒之后却依旧对年氏子弟宽厚大度。
她都知道,知道四爷如此憋屈,都是为了她。
年若薇痛苦的扶额,她终是以自己的死,给四爷铲除年家递了屠刀,是她亲自将年家推向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