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赶忙伸手,一把捂住了弯儿的嘴。
夜色阑珊,茶香氤氲。
春芽为云毓奉上清茶。
云毓忽然抬起眼帘看她:“所以今天送你回来的那个家丁,就是你的心上人?”
春芽手一颤,杯中茶水泼出,溅上了她手背。
玉白的皮肤,登时烫出一片炽红来。
春芽却顾不得自己,只将杯子放好,便俯首在地。
不承认,也不否认。
云毓深深吸了口气,心中被陌生的荆棘一环环缠绕了起来。
“……婆子们还说,你进门的时候,衣衫不整!”
春芽俯伏在地,肩头轻颤。
她知道,就算她再小心掩饰,可是女子衣着的情态,总归是瞒不过那些经验丰富的婆子们的。
她依旧什么都不说。
云毓恼怒莫名:“难道你与他私会!竟做了……做了不齿之事?”
春芽蜷起小小的身子,不敢抬头,可是却依旧一个字都不说。
云毓遏制不住恼怒,“也是,上次你都允许他替你挤了伤口的脓水……那般私密的碰触都做过了,这次衣衫不整又算什么!”
“咚,咚”,春芽只有叩首,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无辜地平摊在她头顶地下,他眼睁睁看着她手上被热茶烫到的地方,一点点从轻粉,到赤红。
叫他触目惊心。
云毓耐不住心底异样,只得起身一把捉住了她手腕,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春芽一个防备不及,身子向前跌倒,他下意识张开怀抱,她便投进了他臂弯里。
两人的心贴在了一处,一起悸动、轰鸣。
云毓也全无防备,更无经验,紧绷又尴尬地红了脸。
手指却坚定攥住了她手腕,没有半点放松。
“说啊,到底是不是!”
春芽眼底漾点泪花:“所有的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家主若生气,就只罚奴婢一人。”
事到败露,她竟然还护着心上人?
云毓蹙眉,将她拨开。
她重又跌在地上,软软地俯伏在那里,像是一片无依无靠的柔软花瓣。
“出去!”
云毓重新走回蒲团,拾起佛珠,想要再依靠佛法找回内心的平静。
春芽柔软地在地上爬了几步,消失在他视野里。
云毓几次尝试平静下来,都做不到。
身边轻轻一响,鼻息之间又是她的体香。
她重又走来,跪在他面前,高高奉上家法。
云毓一窒。
春芽自己坐起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缓缓褪下外衫。
家主喜欢这样的疼么?
灯火跳跃里,她纤肌玉骨,肩颈细小,惹人生怜。
云毓情不自禁伸手捉住那把家法。细细的竹条捆扎成一束,挥打下去,会留下一片暄红。
攥住家法,他的指节凸起,与干燥的竹条融合在一起。
可是一想到要这么打下去,毁了眼前这娇柔至极的柔美,他做不到。
他嘶声吸气,将家法重又推远。
“你犯错,也是我管教不严。”
“若你应该受罚,我这当主人的亦是责无旁贷!”
他下定了决心,将家法掷到她脚边。
“我理应,替你受罚!”
春芽心跳,回眸看他。
他却已经端正坐直,双手合十,垂下了眼帘。
满身肃穆,如入定的佛。
春芽敛起外衫,缓缓攥住了那柄家法。
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他背后。
“家主……”她的声音已是哽咽。
云毓没说话,只是盘腿坐得更直,像是身在菩提树下,意念坚贞不渝。
春芽用力吸气,终于高高举起家法,照着云毓的脊背便抽打了下去!
“啪”的一声。
内宅所用的家法,都是用极细的竹条束成一把,拍打到身子的时候,竹条散开,形成大片的红印。
但是伤痕都是留在表皮,并不会真的伤及骨肉。
只是那片红,却也叫人看得心惊。
春芽打完,云毓整个人忽地身子挺直,头向后仰,发出一声低低的呐喊。
那声音里隐藏着痛楚,却又莫名带着一缕清甜。
春芽忙丢了家法,本上前抱住云毓的肩头。
“家主!奴婢该死!”
云毓未曾回眸,双手依旧合十。
“你打得……很好。”
云毓又喘息了一阵,终于抬手,自己收束僧衣。
声音恢复清冷疏离:“你出去吧。”
春芽抱着家法走出去,迎面正撞见绿痕。
外间偌大的地方,只点了一支蜡烛,所以光影幽幽,连对面站着的人,都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绿痕伸手一把扯住春芽的手肘:“你竟,打了家主?!”
春芽心中也是愧疚,叫绿痕当面一问,便落下泪来。
“……家主是替我受苦。”
绿痕在幽暗里闭了闭眼:“你明知道,又为何……?”
绿痕深吸口气,调整了下情绪又道,“从前,家主不是这样的。”
“从你来之后,他竟像是变了个人。我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一日日陷入自苦之中,无法自拔。”
绿痕抬眸看春芽:“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