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诀陵手心冰凉,被那人一握这才回了些暖,季徯秩噙着笑问他:
“晚上要办庆功宴,您也来坐?”
宋诀陵冷笑一声,道:
“来坐?老子先做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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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您下回一来要还是这般说话,不然就别来了罢?”
季徯秩方想将手抽回来,却发觉那宋诀陵已扣住了他的十指。这是顾家营,容不得他撒泼,他只得讨饶地看向宋诀陵,却是猝不及防地撞入一汪沸泉当中。
那宋诀陵滚动着喉结,只遽然牵紧了季徯秩的手,将他往营外头的深林里拽去。
北将同西侯于南营争执传出去可不是什么有意思的,季徯秩只能陪着宋诀陵演边臣辑睦,乖顺地随他走。
可方离兵营远了些,他便耐不住同宋诀陵讲起道理来:
“二爷,您到底有什么好气?若非您总叫人盯着我,我也不会把那探子的笔夺了去,给你呈一封亲笔的急报啊?再说我可是照着那探子所写完完整整地给您誊了一遍,又没添油加醋,捏造是非……开个玩笑罢了!”
“我展开信笺,入目的便是你亲笔的重伤二字,你觉着我看后会作何感想?”
“大概是觉着我又在开低劣的玩笑罢……宋落珩,”季徯秩倏然正色道,“我亲笔写给你,一方面是要提醒你,往后莫要再派探子盯梢了;另一方面是想同你说,伤也不算太重,我很好,还能写得动字儿,我希望你绝对、绝对不要来寻我。”
“可你亲笔告知我身负重伤,我怎会不来?”宋诀陵攥住他,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喉间再不遏止便会传来哭腔。
还好,他忍住了。
“宋落珩,咱俩已是互不相欠,你关心我做什么,季家兵符已不在我这儿了啊。”
宋诀陵不搭理,只咬紧牙关把他往林深处带。
季徯秩已记不清这是第几回被宋诀陵这般没来由地牵着走了,他先前回回都没甩开宋诀陵,而这次他不敢逃离营中火光,只匆忙站住了脚。
宋诀陵慢下步子,不回头,说走。
季徯秩同他说,够了。
“二爷,我腰间伤还未好,经不起你这般粗鲁地对待。”
宋诀陵终于旋身过来,关切地问:“伤可重么?可还痛么?”
季徯秩借机抽回了手:“嗳今儿还行——别跑那般远,戌时我还要同他们吃酒呢。”
“池彭是你动的手?”宋诀陵道。
季徯秩不知宋诀陵是否知晓贺珏如今境况,只顺着他的话瞒住了,说:
“怎么?您要拿那事儿威胁我么?可是我得知顾阡宵没死,全都仰仗二爷您。我会杀他,少不了您的撺掇。”
“杀人偿命,池彭本就该死。”宋诀陵道,“你本就无错,何谈威胁?”
当年宋诀陵奉旨追杀齐烬一行人,在魏楚边境的山中老屋见着了布衣打扮的顾步染。彼时二人未言一字却是心领神会,可后来顾步染入楚化名易绪,宋诀陵便完全失了其踪迹。
直到今载近清明之际,宋诀陵收到一封未着名姓的信,里头讲尽池彭所行之事,落款为“染”单字。
原是那顾步染早便知晓他难归故国,恐怕无力再去报仇雪恨,要将此事交由宋诀陵去抉择,宋诀陵离翎州太远,便托人将此事告知了季徯秩。
“二爷您今儿来翎州可有要事?哦,可是因着要跑平州去见江师叔,顺道来看看?”
“侯爷这是什么话?”宋诀陵道,“为何我就不能是特地看您来了?”
“别罢,把人养出个多情性子可怎么办?我有什么好看,我死了才方便二爷执掌龛季营虎符呐!”季徯秩长睫翕动,只把眼中那些浓浓的情意扫去,变作满载算计的锋刀。
“侯爷别一碰着我张口闭口就是生呀死的嘛!”宋诀陵勾住季徯秩腰间的鱼符仔细看了看,咂摸道,“想当年我俩都在南衙那会儿,日日都能见得着,日子过得可真是美。”
宋诀陵说着朝季徯秩行进一步,季徯秩倒是不退,只含笑对宋诀陵说:“二爷,那般前尘往事,就别搁在心上了罢?”
宋诀陵颦眉作八字,委屈状:“怎么还要拦我追忆!”
季徯秩只盯住了他:“您知晓我如今是谁的人儿。”
“魏盛熠?”宋诀陵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那又如何?”
“不对。二爷,我是付姐姐的人儿。”季徯秩勾唇泄了些笑,“而您是俞姑娘的人儿。”
宋诀陵问:“侯爷怎么好端端地又同我谈起感情来?舍不得我?”
季徯秩答:“是要你放过我。”
“我瞧侯爷好似忘不了我。”
“这个对了,谁能忘记被狗咬了的经历呢?我从前都是待在软褥里的,独独碰上您这只野的,不仅把我褥子夺了,还朝我扔石子,谁能不记得?——那案子查得如何?”
“侯爷一觉察话头不对便要跑?”宋诀陵道,“不准。”
“由不得您准不准。听您口气,半点没查出来?”季徯秩没卸笑,“那咱们没得聊,我是主顾,花了一整个龛季营才买你帮我查案,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这就要对我颐指气使起来了?成啊,那小人便恭谨地说与您听罢!”宋诀陵长臂一展将季徯秩拉近了,把手摸在他腰间,没头没尾道,“伤着这儿了?”
“说案子。”季徯秩略抽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