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出宫的当天便收到千昭雪解禁足的消息。
按照约定,花锦去城外酒肆等着千昭雪,同行的还有图东王子和羽晴。千昭雪身份特殊,又是在京城地界,难保有认识她的人,花锦特意订了一个包房。
羽晴缠着花锦问她,到底皇上得了什么病。
“谁说她得病的,她只是被抽了半魂!”花锦将凳子搬开,和羽晴保持距离。
“半魂?这抽一魂我倒是听过,抽半魂那皇上的魂魄不就被撕裂了么?何故他现在又没事!”在他们走的时候,那老皇帝明显活蹦乱跳的。精神的很。
“图东王子抽魂之时,在魂魄即将离体的刹那,戛然而止,所以皇上的魂魄一半在体内,一半在体外。这也是为什么国师查不清病因的缘由。谁也不会想到有人能抽半魂。”
图东听着花锦描述,现在想来仍旧觉得不思议,这花锦竟然可以计算到如此地步,让人不由的遍体生寒。从皇帝要让她与国师对擂开始,她步步为营,抓住皇上的猜忌心,自负心,设计谋划,半点不差!
“图东王子,可与我说说泽布姑娘么?我说话算话,定然会竭尽全力,可那之前我得先知道从哪里入手。”
图东被花锦拽着回神,他点头,“若是不嫌弃,我可带你看看!”
看看?怎么个看法,难道是让自己去探图东的识海?可这对精神力的要求很高,连莫卿那样的修为都不一定可以完整的探出全部内容,何况是她这个报废人物。
“不必担心,二位可将手放在玉轸上。你们自然就能看到。”
花锦站在倒真的是对这把古琴有了兴趣。
图东的琴音倾泻而出,花锦眼前景色飞快变换,最后她一人至于万里黄沙中,冷冽的寒风,带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呛的花锦张不开嘴。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周遭环境。站在此处能隐隐听见厮杀的声音。
花锦踏着泥沙向想要翻过眼前的沙丘,可爬了半天才到一半,她在这里使不上轻功,而且沙子很滑,每爬上一步都得退下半步。而且越到上头越松软。花锦折腾半天总算爬到了坡顶,她仰躺着,累的呼呼直喘,想要喝水,可她身上的纳戒已经不见。周围黄沙漫天,喝水怕是不成,和流沙倒是管够。
她舔了舔起皮的嘴唇,提起精神想要往有人声的地方走。
花锦往下看,沙丘正下方,两方军队拚命厮杀,横尸遍野,断肢残骸随处可见,花锦没处下脚,随便一踩,就是尸体,表面盖着一层薄薄的黄沙,这可能是这片土地留给他们最后尊严。
花锦不是没见过流血,可这样踏着尸骨前行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号角衝锋之声不绝于耳,黄沙被血浸湿结成血块,踩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这里就像是炼狱,或者着的人奋力挣扎。死了的人接受炙烤,最后等待他们的只有连绵不绝的黄沙,和数不尽的荒丘。
长久的厮杀后,战场归于平静。遍地尸骨,唯有一人立着,鲜血顺着金色铠甲汩汩而下,为这站立之人平添几分肃穆。花锦大着胆子上前去瞧,不成想这人竟然是图东王子。他眼神空洞,嘴角干裂,手中长剑插在敌人腹部,奋力一抽,花锦甚至能感觉血液喷溅在自己脸上的感觉,温热黏腻,花锦下意识的摸着脸颊,却什么也没摸到。
他试着喊了图东王子,没有回应,只是他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就会随黄沙而去。花锦想要伸手去扶,确是扑了空,手顺着图东的胳膊穿过。花锦这才陡然想起,自己只是在他的记忆当中。
可这感觉又真实的可怕。
想通后花锦便不再着急,既然图东王子现在无事,定然是有人救了她。
果不其然,商队路过,驼铃碰撞,轻摇脆响。远远瞧见地上躺着人,其他人都纷纷绕路,偏巧一个女子坚持过去看看。众人见劝不动,便在原地等着,那女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倒是与这万里黄沙格格不入。
她在周围看了一圈,搜刮了些财务,本想离开,却不成想裙角被人拽住。那素白的裙子再也不得干净。不见慌乱,她伸手去探鼻息,估摸着有救。将自己的衣角扯出,让商队的人帮她将人拖出去。
花锦站的有些远,听不清真切,偶尔随风飘过两句,花锦亦能猜出大概。不想惹事罢了,何况还是敌军。乱世之下,保命为重。
争论半晌,最后那女子不知用了什么条件交换,两个壮硕的男人将图东王子扛上骆驼像远处走去。
花锦穆然想到,也许这女子就是图东王子口中的泽布。
不待她深想,场景陡然转换,图东王子躺在榻上,身上被纱布包裹,虽然换的勤,可伤口太深,纱布上还是不免渗出殷殷血迹。窗外大开,花锦瞧了眼窗外,草长莺飞,花红柳绿,让她恍然觉得黄沙漫天的大漠像是一场梦,亦或是这里是场。
台阶下那女子手里捧着青草,弯腰逗弄着走路打颤的小羊羔。她唇角挂着浅笑,与这周围的春色融为一体,相得益彰。
“泽布,我家的孙子发热,你何时有空帮忙看看!”栅栏前头髮花白的妇人衝着女子喊到。
女子回眸,眼神清明,“阿妈,现在就有时间,我随你一起。”发热这病可大可小,她亦不敢耽搁,随着一起出了门。
反正也是无事,花锦便跟在泽布身后,这村子应当是沙漠中的绿洲,站在此处还能看见远处的荒漠,青黄交接,将生死隔离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