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传她冷心冷肺,六亲不认,倒也不能算是讹传。
母亲离开后,她面向世界的通道便消失了,变得不爱笑也不会哭,整个人如同一杯清水,没有任何杂质也没有喜怒哀乐,被称为情感淡漠。
老爷子带她见过几个心理医生,没什么起色,因为情感淡漠的病症她都不沾,最后也只是说她因为母亲离世有些应激。
直到她躲进沈郁欢家里麻将馆的阁楼上。
从那扇小窗户里看到,这家麻将馆的女儿每天放学的时候都会被一群小瘪三欺负,小ῳƖ 女孩软包子似的,漂亮的过分,让人一眼就记住的长相。
被欺负了也只会含着一包泪,躲在巷子后面,把胳膊和腿上的脏污洗干净了再回家。
起初景沅没想管闲事,她自己尚且自身难保,不知道绑架她的人还在不在这一片,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直到她在阁楼上看到那群瘪三里,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去扯小哭包的衣服。
身高足足高了这群小瘪三四十公分的景沅,拎着那群小瘪三跟鸡崽子似的,直接将人丢了出去,狠狠一脚踹过去后,小瘪三们没见过这种狠角色,哭着喊着四散奔逃回家找妈。
她朝着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伸出手,把人拉起来。
后来,小哭包成了小尾巴。
天天“不不姐姐”的叫着。
一开始景沅还有些烦,觉得小哭包简直是个粘人精,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又娇气又爱哭胆子还小。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习惯了,一天没有被小哭包烦一烦,竟然会心神不宁,想知道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又被人欺负。
景沅发现,那杯水重新有了色彩,也重新有了情感。
她和世界的通道再一次被打开了。
所以,当她找不到小哭包的那刻,也不算是恐吓老爷子,她的确是有过杀人的衝动。
因为失去过,才懂得失去的可怕。
景沅明白沈郁欢心里的那种不安。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是失而復得,所以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弥足珍贵。
她又怎么会嫌她沉闷,她是她生命里最耀眼的一道色彩,也是最有趣的声音。
她更不知道,她曾经有多少次慰藉过她的心。
景沅摸摸沈郁欢的脸轻叹一声,讲话题重新转回,“还愿意陪我走走吗?”
沈郁欢将手放进景沅的掌心里,“当然。”
梅园弄虽然不复从前,但故地重游,两人的心境却微妙重迭。
“跟我说说你小时候。”
景沅牵着沈郁欢,和其他来这个网红景点打卡的年轻情侣们一样,闲散地漫步。
“我小的时候……泛善可陈。除了上学就是回家帮我妈妈看店。那时候,我妈妈在梅园弄里开了间麻将馆。”
刚好走到一条巷子口,沈郁欢给景沅指了个方向,想跟她说之前麻将馆开的位置,手才抬起来,她表情惊讶地顿住。
十几年过去,梅园弄里到处翻新,但从前那个麻将馆竟然还在?
甚至连招牌都没换,黑体印刷的五个字“欢欢棋牌室”。
“棋牌室怎么还在?”
沈郁欢难以置信,之前的房东没再租给过别人?
怎么可能?
走近了,看到招牌上陈旧的痕迹,上面还有被老鼠咬坏的一个洞,不是后来凑巧更换相同的招牌,而是十来年的时间,这里没有变化过。
时光真的被凝住了。
”怎么会……“
沈郁欢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景沅,但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景沅哪里会未卜先知到十几年前就留下这间麻将馆。
“好像是因为之前的房东出国了,这处房屋就一直被搁置着,没有再租给其他人。”
景沅话说了七分,藏了三分。
房东的确出国了,不过是拿了景家的钱出的国。
老爷子当初把这里买了下来,原本是要砸了让人随便开间店,以便彻底抹去沈郁欢最后的气息。
是景沅撬了老爷子的保险箱,拿了两套唐朝的瓷器做威胁,才保留了下来。
景沅问她:“要进去看看吗?”
沈郁欢紧紧抿着唇,点头,奇妙的情绪弥漫在她胸腔里。
门锁开启,麻将馆里的陈设竟也丝毫未变,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似乎知道沈郁欢在惊讶什么,景沅提前开口解释,“发现这里还在,就让人买了下来,顺便打扫了卫生。”
好奇怪。
沈郁欢表情怔怔的。
以为自己会不喜欢梅园弄,因为这里有过很糟糕的记忆,可是再次踏进这里,她却有种难以言明的心安。
仿佛有什么失去的东西又再次回来的踏实。
这种情绪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景沅诉说。
“小时候,我跟梅园弄里同龄的小孩有些格格不入,没什么朋友。”
沈郁欢声音里有一丝细微地哽咽。
进了室内,她摘掉了墨镜,手轻轻抚过小时候觉得好高,现在竟然也就就跟她视线平齐的柜子。
“我还以为,我会不喜欢梅园弄。但再回来这里,发现它还是从前的样子,没有变过的时候我竟然觉得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