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努力,”于霁尘总是对世事充满希望,倒杯马奶酒递给赛罕,“总有一日,能让两方的百姓各取所需!”
赛罕点头,将马奶酒一饮而尽。
二人在京五城匆匆别过,于霁尘继续往奉鹿方向赶路。
杨严齐给的最后期限是四月半,于霁尘能拖就拖,踩准结束日期完成任务,忐忑犹疑着往回赶。
赶到奉鹿城的时候,竟然遇见大邑来的使官进城。
于霁尘感觉有些不对劲,一路悄摸跟去军衙打听消息。
嗟乎,世事难料,人算不如天算,杖朝高龄的老太后,她崩了。
她怎会在这个时候崩逝呢?太巧了吧。
皇帝孝,悲痛之下令全国服丧三年,三年内国中不许有婚嫁欢庆,大小官员不许设宴纵饮,商铺开张不许敲锣打鼓。
杨严齐忙到很晚才从军衙回王府,天色已暗,于霁尘坐在书房的院子里等待良久,两人一见面,双双露出无奈的笑。
“她不是向来身体康健么,过年时还去承恩寺拜佛来着,”于霁尘跟着杨严齐进屋,点亮几个灯盏,问了句:“她不会是被人害死的吧?”
杨严齐把带回来的几分公文扔在书桌上,倒出两杯茶:“深宫大内的事,我这种封疆之官不得而知。”
无论遇见什么样的意外情况、糟糕处境,杨严齐总是从容的。
一杯茶稳稳递过来,执杯的手骨节分明,疤痕遍布,却比这天下的时局与万千的人心还要稳:“千山,这趟大邑之行,你不得不去了。”
以幽北王府使臣的身份,替缠绵病榻的幽北王杨玄策,以及镇守北地无法离开的嗣王杨严齐,前往皇庭祭拜老太后,前往那风暴最中心处一探究竟。
去弄清楚太后崩逝的背后,究竟是哪些猴孙在弹冠相庆。
“行,去就去,谁让我上了你杨阿颟的贼船呢。”于霁尘接下茶,一口喝掉半杯。
杨严齐这才有空取下佩刀搁上刀架,英眉轻扬:“答应这么爽快,不怕被令堂扣在大邑回不来?”
虽是句玩笑话,但这几年来,于冠庵确实想让于霁尘回大邑,尤其是霍偃南下,千会出嫁后。另一个层面上,千山此去大邑,十有八九会被朝廷留在那里。
不知是否是杨严齐的错觉,竟感觉千山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中,还有那么点似有若无的侥幸:“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杨严齐笑开,明眸皓齿,实在是容颜倾城,执盏促狭:“可说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哪里去了?”
从来主张“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于霁尘,双手合十在身前,满脸超脱红尘的淡然:“阿弥陀佛,不知施主还有何吩咐?下官要找地方吃饭去了。”
她饿得紧。
杨严齐暂无其它事宜:“留下一块吃饭呗。”
“不了,”于霁尘继续淡然道:“下官而今,看不得别人出双入对。”
杨严齐低头喝茶前淡淡看过来一眼,不知是否信了千山胡诌瞎侃的话,笑靥如花道:“行啊,那就去寻仙楼,记我的帐。”
“塞外的情况回头抽空再成文报与你知,”满脸淡然的人转身就跑,迫不及待要去吃大餐,“多谢嗣王的赏了!”
话音未落,一道残影已衝出书房门。
此刻的天边,残阳如血。
73、
于霁尘奉命去往大邑的第四天下午,水图南随着走货的商队,风尘仆仆抵达幽北治府奉鹿城。
城下出入各得其序,有条不紊,城门外,看着拙朴厚重一望无际的城墙,以及城门下披坚执锐的官兵,水图南被来自北方的雄浑气魄深深震撼,此刻终于真正了体会到书上对三北之境的描述。
“硬桥硬马,飞沙走石”。
商队排队至翁城门下,目光锐利的士卒仔细查看他们的文牒过所,及一应走货文书,罢,从旁边的门楼里唤出来位三十来岁的女子。
女子衣着简朴,以簪盘发,看着水图南时,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打量意味,抱手施礼道:“在下奉鹿商会何雪飞,恭候水会长多时。”
眉目间带着行路疲惫的水图南,闻言心神微震,整理衣物回之以礼:“晚辈江宁水图南,久仰何会长大名,这厢有礼。”
“我们会长因故外出,暂时不在奉鹿,故由何某出面接待水会长,如有不周之处,还请水会长多多担待,”何赛飞解释着自己这个副会长来招待江宁会长的原因,说完她自己都有点心虚。
嘿,她家会长那叫一个自由自在,成月成年不露面,有事让人吱个声,平时压根不知踪迹,神出鬼没的,此刻就算人在奉鹿,也必定不会出来接待客人。
何雪飞心里暗暗嘀咕几句,给自己的从人一个摆手示意,同时侧身稍微避开水图南的礼,道:“天气炎热,我们不在此多做寒暄,请随我来。”
时不到五月,幽北热得既干且燥,水图南不再多言,顶着头上裹的纱巾回马车,跟着领路的何赛飞往奉鹿城里走去。
坐在车里,切实踩过了奉鹿大地的水图南,心境大有不同。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远行,路上走了两个多月,从仲春的南国到初夏的北域,从水路转陆路,从小桥流水人家到遍地三北风沙,她真正见识到了天地宽广,心胸跟着开阔起来。
奉鹿的街头往来熙攘,繁华与江宁别有不同,趁着商队顺畅前行,水图南唤来穆纯,吩咐她带人去做点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