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苞谷,有时候能救回一条饥民的命,叫人如何不喜欢?
傍晚,萧家一共运回来六十多亩的苞谷,哪怕因为风灾只剩下六、七成的收成,那一堆堆带皮的苞谷棒子也快把萧家后院除菜畦外的空地都占满了。
齐耀开心地在苞谷堆上爬来爬去,大人们见了都笑。
第二天,除了要出去巡视花生、红薯地的儿郎,一家人都拿着小板凳坐在后院热火朝天地剥起苞谷来,男人们坐一边,女人们坐一边。
有闲着的村妇过来看热闹,询问萧家要不要帮忙。
请人帮忙就得分一点粮食出去,家里人手这么多,老爷子便都拒绝了。
连着剥了四五天,总算全部剥完,萧缜几个爷们轮流将苞谷棒扛到屋顶上晾晒,女人们将一堆堆的苞谷皮耙到柴棚旁边晒着,晒干了又是一堆柴。
歇息几日,男人们继续去花生地里出花生。
这次大黑骡又派上了用场,拉着犁挨着花生垄来回走两趟,土松了,男人们拽着花生秧使劲抖擞两下,就能把裹在花生壳上的泥甩出去。
萧家照旧雇了青壮,将三十亩的花生一天内搬回后院铺平,让秋天的烈日晒干之后,一家人搭上木头杆子,攥着花生秧对着根部摔打起来,等花生都从秧苗上脱落下来,同样运到屋顶去晒。
萧家这边忙着摔花生时,别家的村妇们都挎着篮子拿着小锄头去地里耙花生了,尤其是萧家的地,密密麻麻都是人。
地少的人家,根本不让外人去耙,自家就能把埋在土里没能连着秧苗拔出来的花生耙干净。萧家地多人少,看不过来,甚至没等萧家将掉在土地表面的花生捡一遍,那些妇人孩子们已经冲进来了。
能骂吗?
把贺氏叫过来也能骂走这群人,问题是萧家乃村里的大户,那么多地平时就叫人眼红了,这时候大家都少粮吃,再一点便宜都不让村民们占,村民们恨起来,一回就能把萧家平时积攒的好名声给抹消掉。
老爷子干脆没管,回头见到同样为此发愁的孙兴海,两人只能相视一笑。
忙忙碌碌的,重阳一过又开始收红薯。
青壮们在地里就把红薯处理干净了,拉回家后不用女人们再做什么,只是挑着一些砍伤的红薯放到屋檐下的窗台上暴晒两日,然后清洗干净,蒸了两大锅。
当天萧家没有做饭,只烧了些汤,一家人一口红薯一口汤,照样吃得心满意足,锅里剩下的红薯切成一条条摆在大簸箕里,拿到屋顶上晒成干,慢慢吃能吃上一冬。
傍晚,佟穗跟着萧缜爬到东厢房的屋顶,拉起油布将一屋顶的苞谷、花生盖起来,防着夜里突然下雨。
西院、中院那边,萧延萧涉、萧守义夫妻也都在做一样的事情。
盖好了,边缘中间都拿石块压住,佟穗没有急着下去,坐在旁边,看向灵水村的其他人家。
萧缜挨着她坐下。
佟穗低声道:“要是咱们这边每亩地也只收半斗粮,今年大家应该都能过个好年。”
萧缜嗯了声,捞起她搭在一旁的手。
这一阵子又是剥苞谷皮又是摔花生的,两人的掌心都多了一层茧子,佟穗的尤其明显,别的地方都细细嫩嫩的,只有茧子那里硬硬的,像一些小兽的爪垫。
他有心情摸着玩,佟穗收回手,看着他问:“等官府收了秋税,四弟那边是不是就要动手了?”
萧缜重新抓起她的手,俯视她乌黑清澈的眼:“是,怕吗?”
佟穗不怕,因为到了这个地步,怕已经没有半点用。
“还用我去吗?”
“说不准,随时做好准备。”
肯定会乱,但怎么个乱法,最先又会从哪里开始乱起来,萧缜也没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