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安冷冷看着她的身影,额角隐隐有青筋凸显。
他真不能给戴十四一点好脸se。若一直晾着她,她怯怯的还算听话。若给她半分颜se,她就敢拍桌子和他叫板。
自己哪里说错了?把她戴十四扔出去,瞬间就能被豺狼之人吃得渣渣都不剩。就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nv子,也配和他讲大道理?
李随安由衷地觉得好笑,自己竟会对她的言行较真。
是什么时候,她胆子大到了敢这样当着他的面拂袖而去,动作之潇洒,令人咋舌。
李随安以为是自己惯坏了她。但戴十四好像一直如此,好像随时能豁出去这条小命。
戴十四出了张府,一口气跑了好远,直到气喘吁吁地坐在街边。
心中的火烧个不停,她觉得口中g渴。
要怎样才能像“人”一样活着?不被人看轻,不被人当做宠物一样对待?
是因为自己注定卑贱吗。
戴十四仰起脸,眼睛被风吹进灰尘,很痛。
可她也没得选。
人的命数从出生起便不公平,她再怎么不愿屈服,也只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有人捧她的场,却没人敬她的人。这些不是早早就知道的事情吗?那此刻自己在不甘什么。
李随安教她读书,护她x命,结果也不过一句“你不就是我养的宠物”。
算了!宠物有何不好。吃得饱穿得暖,挨打时有主人保护。她有些心灰意冷地自我安慰着。
“这位哥儿,买糖葫芦吗?”路边的小贩看她在这里坐了好久,便拿着一串糖葫芦问她。
戴十四看了一眼裹满糖汁的糖葫芦,咽了一口口水,这才想起自己出门的时候没拿钱袋。
她摇摇头,起身离开了。
“哟,那个十四怎么不见了!”王公子哥喝了两杯酒,yyan怪气地来搅浑水,“该不会是和李公子吃醋闹脾气?”
寿星公张公子赶紧站起身,“王公子就歇歇罢,十八年的金陵桂花酿也堵不上您老的嘴。”
李随安没听见。他正独自站在外廊,捏着酒杯眉头紧锁。
天se变了。
风声忽而强劲起来,像是猛兽的悲啸。
一早就y沉沉的天此刻更是黑云滚滚,乌压压地几乎要倾覆下来。不多时,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
李随安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势,想着戴十四是怕打雷的。他yu动身去寻她,又觉得她咎由自取。
“随安兄,我派人去寻可否?”张公子伏在他耳边轻声询问。
“不必。一个奴才,跑就跑了。”李随安捏紧酒杯,眼眸幽深。
雨水把戴十四淋了个透心凉。她穿着单薄的衣服,寻找能避雨的地方。
天地间的水帘交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戴十四在雨中慢慢走着,杂乱的思绪都被雨水虑掉,两个事实水落石出。
一是她没资格跟李随安叫板,至少现在没资格。她没处可去,要靠他养着。
二是她在意李随安的看法。哪怕别人都看轻她,同样的话从李随安嘴里说出,她就格外受不了。
她猛然停住脚步,转身往回跑去。
回去,跟他认错。收起自己那张不讨人喜欢的面孔,顺从他,讨好他。
自此不做戴十四了,做合格的宠物。
李随安拜别张公子,提前回了李府。雨势大了些,他坐在马车里沿街搜寻,看路上躲雨的行人,个个都像戴十四的脸,又个个都不像。
来时的路都找遍了,直到暮se四合也一无所获。
马车渐渐驶近,李随安沉着脸从车上跨下来。门口石阶上那个抱着腿蹲坐着的小小身影,不是戴十四又是谁?
她回来的这一路吃够了苦头,此刻万分狼狈。连里衣都sh透了,水从发梢滴落,一直流到脚尖。鞋还掉了一只,一只脚沾着泥巴,在地上蹭着。
李随安进门的时候连眼神都没给她,径直迈着腿从她身边走过。
戴十四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角。力气很小,不足以阻拦他,但李随安立即站定。
被她拉住的衣衫染上一片水渍。戴十四有些慌张,松开手,声音细若蚊呐:“十四知错了。”
李随安本打定主意晾一晾她,此刻看到她这副可怜样子,全然把之前的打算抛在脑后。他叹了一口气,对戴十四说:“进去罢。”
戴十四洗了热水澡,喝了浓酽酽的姜茶,坐在廊台的蒲团上看着大雨发呆。
这雨真大啊,那势头像是夏日的最后一场雨,只管今日狠狠地下,把积存的雨全部洒落红尘间。
李随安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臂弯挂着戴十四最喜欢的毯子,看着她单薄的身影沉默许久。
“你想走便走,我不会拦着你。”
他的声音被雨声打碎,有种缥缈的空旷感。
戴十四以为他又要赶自己走了,回眸看向他,心中一紧。
“若呆在这里,那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就好。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放在心里。”
他似乎是觉得她今天够惨了,不忍再责怪。
戴十四点头,眼中有润泽的水雾。
李随安把毯子丢给她,在她身边坐下。
“我娘亲在我十四岁时便去世了。她去世后,胡月宜假意关心我,实则每日给我送有毒的汤药。李随卿从小和我不合,巴不得我咽气之后胡月宜扶了正,他就是嫡长子。而胡月宜给臻臻备好的嫁妆,里面全是当年吴家为嫡nv吴钰备下的十里红妆。”
他手随意朝前院的方向指了指,表情隐没在夜se中。
“里面住的那个人,害si了我娘。”
戴十四之内必有r0u
你们懂我的意思吧?懂的吧!
鹿园静悄悄的,在树荫下一片森然。李言臻托着腮,坐在廊下等戴十四。
自从上个月胡月宜礼佛回来,李言臻许久没来找过戴十四了。今日胡月宜略放松了些对她的看管,李言臻便又溜了。
李家大院冷冷清清,坐在那里便闷得人喘不过气,哪里b得上鹿园有意思。
李言臻心情差极了。近日她出不了门,见不到吴漾,眼瞅着瘦了一圈。胡月宜是明令禁止她和吴漾来往的,甚至为此责罚过她。李言臻虽然没心没肺,但眼下也开始发愁了。
唉,她和吴漾哥哥该怎么办呀。
胡月宜作为李家唯一的姨太太,最大的成就便是养育了这双儿nv,这让她在京城的贵太太圈子里脸上十分有光。
李随卿自幼勤奋刻苦,严谨端正,又得以在朝中为官,拜为枢密使。深得李家老爷李兆年的喜ai,完全逾过嫡子李随安在他心中的地位。
李言臻美丽大方,虽然活泼好动了些,但胡月宜对她最是疼ai,从不肯在衣食上怠慢了她。
唯有一点,令李言臻颇为痛苦。
胡月宜要她像一名真正的大家闺秀那样,举止优雅得t,气质贤德淑慧。这可太限制李言臻的天x了。再加上李随卿这个成日板着脸ai教训人的大哥,李言臻的日子过得虚伪又辛苦。
日头正盛,李言臻耷拉着眉头,忽然听见门外有哒哒马蹄声由远至近。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过后,戴十四进了门。
“臻臻?”她跑到廊下,小脸闪着红光,“你来多久了?我刚刚去马场骑马了,外面好热。”
李随安把小红马牵到后院的厩舍里,随后走到廊下。李言臻无不嫉妒地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