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应澜匆匆看完了信,他就翻来覆去写的都是相思之言,也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她却心跳加快,脸上像是着火。
叶应澜折叠好了信,塞进信封里,调整了情绪,进了余老太爷的书房,她打招呼:“阿公、爸、二叔、嘉鹏。”
“应澜,坐。”叶应澜走进去坐下。
“今天日本人到你车行闹事了?”老太爷问。
叶应澜把今天的情形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按照现在日本在中国攻城略地,他们还不至于要染指南洋,所以这个人应该不可能是怀着这种目的来挑事的吧?”
日本在中国每一次发起战争,要么是士兵失踪,要么是以日侨被打等借口。
叶应澜的分析是日本长期会南进,但是现在他们还不至于要惹英国。
余修礼给她一盏茶,说:“兴许是要给支持国内的富商一个警告呢?你这样处理非常好。他们本来想要的结果可能是打伤你的伙计之后,你的伙计忍受不住打伤或者打死这个日本人。日本通过外交,迫使海峡殖民地政府,约束本地华侨。”
“但是,你用印度巡捕来把这个人抓进了巡捕房,然后找律师跟这个打官司。你在当前的形势下不卖汽车给日本人,有了争议交给法庭解决。而且你还通知报社开始报道这件事,报纸上都是在国内,日本军队突破防线往后推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本来华侨的怒火就无处发泄。现在,中国人车行因为不肯售卖货品给日本人,店员被日本人打,定然会激起民愤。”余老太爷说。
“现在这个日本人,在明面上的身份是一个下南洋十来年,在星洲开个商行,刚刚有了点起色的小商人。”余修礼看着她,“你的要求很高明,只是要他在各大报纸登报道歉。但是现在的形势下,这个日本人怎么可能为了一家车行拒绝卖车给他,打了一个中国人而道歉?甚至为了他们所谓的骄傲,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给他。最终的结局……”
叶应澜看着余修礼:“自杀?”
“是,没有完成任务,跑了影响士气,唯有自杀,保存他们所谓的颜面。”余修礼笑,“这件事,你办得恰到好处。”
刚才余嘉鹏已经听了阿公和大伯分析,叶应澜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有这样的急智,实在难得。
她一直有这样的急智。当初自己闹上门,她把生日礼物给他做备用,不仅没有小女儿那种只是把车子给未婚夫用,而是索性推出了备用车。自己却眼瞎心盲。
余修礼拿出了几张照片,给叶应澜,这张照片就是自己那张照片里余嘉鸿站的背景。江上是密密麻麻的船,下一张是胡乱堆放的物品。
“这是嘉鸿寄回来的照片,汉口港口堆积,到了武汉的那些厂,因为搬迁途中损失巨大,别说现在很难找到船往重庆走,就是找到了,他们都不知道到重庆还剩下多少。”
这些照片告诉他们,国内运输情况远比他们想象得更加严重,而余嘉鸿的信里说,因为国内战乱,所以道道有关卡,想要走运输,还有道道手续。
他们车行的第一批车已经装运,第一批只有十辆,这已经是他们这里抢出来的。所以她这几天一定要把车行完全理顺,把权力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让现在已经有设备的三家车行,最大限度地供应车辆。
跟长辈探讨完,叶应澜手里拿着余嘉鸿的信,跟在余修礼身后往东楼走。
上二楼,蔡月娥大约是听见了声音,站在门口,叶应澜叫:“妈。”
“应澜,我跟你……”
余修礼揽住老婆:“说什么说?让应澜回去看信,纸短情长。”
“应澜快回吧!”蔡月娥说,“我跟你爸也进去了。”
叶应澜红着脸上了三楼,拉开门。
小梅已经给她整理好了皮箱:“小姐,要不你再看看还缺什么?”
“好。”
见小梅出去,叶应澜关上门,再拿出信来细细地读,他说想她一颦一笑,说想她带着嗔怪的娇声,说……
叶应澜细细读了两遍,又拿出他的照片看了又看,想他现在立刻回来,又知道这不可能,想要给他也寄信去,他在旅途中,她又能寄到哪里呢?
洗了澡出来,她想要集中精神拿机械书来看,手却控制不住想要摸那封信,本来经过这么多日子,她晚上最多夜半伸手摸过去空荡荡地,会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被他这一句孤枕难眠,她还真的就睡不着了。
叶应澜怨不得老公给自己写情书,只能熬到大半夜才将将睡着,大早上起床,搭了余修礼的车去码头,她下车的时候,身后两个穿着中式褂子的男人远远跟着,余修礼说:“给你安排了两个保镖,你既然被盯上了,自然要当心些。”
“谢谢爸!”
“去吧!”
叶应澜先乘船直接去槟城,在码头跟吴叔和郑安顺汇合后,他们一起上了船,果然船舱里的宣传画已经完全没有了。
从星洲到槟城乘船要一天一夜,倒也让她好好补了一个觉。
小梅还是懂她的,给她行李箱里放了衬衫和长裤,她换上衣服,化了妆把头发盘了起来,等着船靠岸。
码头上车行来了两辆车,一个魁梧的身形站在那里,这位就是槟城车行的顾经理。
顾经理也是叶老太爷一手培养起来的管事,早年是鸿安百货的柜台经理,叶家开车行之后,跟吴经理同时进入车行,各自管一个车行。
从资历上来说,两人其实一样,从各自凭着本事吃饭说,当初顾经理管星洲车行的时候,业绩也不错,毕竟星洲聚集了更多的华人富商,星洲比槟城好也正常。所以只能说不相伯仲。
两人之间本来相安无事,矛盾是从爷爷决定把三家车行给她做嫁妆开始的。
马六甲的罗经理肯定不在选择之列,爷爷选吴叔的缘故是,吴叔脾气好,而且跟她比较熟悉。这就引起了顾经理的不满,叶应澜知道吴经理来槟城看情况,顾叔几乎没给过他面子。
叶应澜脸上挂了笑容,往前走去,走到顾经理面前,笑着叫一声:“顾叔。”
“大小姐。”顾经理点头,他略微对后面的两人点了点头,说,“上车吧!”
叶应澜转头跟郑安顺和吴经理说:“安顺、吴叔,你们坐后面的车子,我跟顾叔一辆车。”
听她这么说,顾经理脸上露出了些微笑容。
叶应澜上车,顾经理上车之后就没什么话了,叶应澜说:“顾叔,我刚刚从香港回来,香港那里我找了合伙人也开了一家车行。”
顾经理点头:“听说了。”
叶应澜把前因后果很详细地跟顾经理说,就像家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在跟长辈说一些她最近在学校得了什么奖项。
听她说到是为了卖给国内便宜的卡车,顾经理说:“想法是很好,来问的人也多,我也是按照老吴的说法,尽可能收进来了,但是等下你去停车场看看,那些汽车真能用吗?”
“我们不是有修理车间吗?没有在修吗?”
“这不是我们自己经销的牌子,有些车厂子都倒闭了,你打算怎么修?”顾经理叹了一口气,“大小姐,说句不该我说的话,我真不是说贪老吴这个三家车行管事的头衔,所谓忠言逆耳,他这个人啊!就喜欢捡好的说,捡好的让你听。你一个姑娘家,才十八岁,能懂什么?有什么能做,有什么不能做,要个人帮你拦着。”
原来他对这件事的看法是这样的?她问:“那么顾叔,认为这个旧车抵新车业务不能做?”
“我倒是收了这么多辆车子回来,扣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