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寡人以袁曜卿为沛相,一郡肃然,自他升迁后继任者无其风骨。今袁涣已死,甚为可叹,但刚正之臣辈辈有之,寡人要调大理正司马芝出任沛相,再行整饬风纪,尔等掂量掂量吧。”狠下心来命众子弟吐出侵占的田地,曹操办不到,他不能对亲友开刀结怨股肱,只能避免今后之事,别让他们再祸害家乡百姓。
众人都明白他用意,个个面露愧色,曹瑜更稳不住了,干脆主动请命:“末将麾下多宗族后辈,也请归入中军,今后听大王直接调遣。”
“也好。”曹操不再多提此事,给他们留些面子,转而问杨修,“青州、荆州各部何时到来?”
“臧霸、孙观所率水陆两军已入淝水,不日将至合肥;征南将军恐关羽趁虚而入,还在布置防务,还要再等几日。”
“立刻致书催他起兵。”曹操的思路变了,“中原、江淮之地皆有瘟疫,避也避不过了,索性大军压境跟孙权拼这一仗。再休整七日,七日后赶赴居巢,刘备起兵时不我待,寡人宁要短痛不要长痛!”
“诺。”群臣尽皆领命。
曹操怅然回首,似乎想再望一眼家乡景致,可看到的依旧是那些壁垒森严的庄园,他只能带着对家乡百姓的愧疚奔赴战场了,一切留待下次补报。不过他内心深处朦朦胧胧有个不祥之感,或许再没有下次,这很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次还乡了……
破敌营寨
曹操无法摆脱瘟疫的干扰,决定孤注一掷与孙权决战,催促各部尽快会合。镇守荆州的征南将军曹仁收到军令不敢怠慢,命平狄将军吕常屯驻樊城,部将侯音、卫开屯于宛城,满宠坐镇襄阳防御关羽,自己率兵一万赶来参战。与此同时扬州刺史温恢、兖州刺史司马朗、豫州刺史吕贡、荆州刺史李立、沛国相封仁、南阳太守东里衮、江夏太守文聘等也纷纷前来听用,受命担任军师的华歆也赶到扬州。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正月,曹军集于居巢,各路人马共计二十六部,总兵力将近十四万,气势汹汹直逼孙权江北大营……
江东军虽早有准备,但面对如此多的曹军仍不免心惊。前番孙曹交锋,江东军曾有过营寨陷落公孙阳全军覆没的教训,故而此番扎营紧靠江岸,广布壕沟硬弩,又有大批战船沿江接应,孙皎命将士死守营盘不得出战,其势牢不可破。
曹军列开阵势日夜猛攻,仍丝毫不能撼动;孙皎虽受围攻,却可开后寨门得江东补给,弓矢粮草耗之不竭,死伤之士随时更易。如此连战数日,曹军死伤甚重,孙皎从容不迫游刃有余。曹操着急了——原是要借合肥之战余威驯服孙权,不想连孙皎都收拾不动,军中瘟疫又攻不下敌营,长此以往士气必堕,若孙权大举反击,便有昔日赤壁之险;于是命曹仁率部在前、青州部居左、合肥诸军居右,自率中军在后,合力猛攻,其他各部人马一齐出动直逼江岸,阻敌水军救援,务必一鼓作气端掉敌营。
战鼓喧天杀声震地,大江之畔血雨腥风,曹军冲过壕沟,一次次逼近敌营,又次次被弓弩射回;东吴战船时而被曹兵打得摇橹后退,时而又重整风帆冲向北岸,双方陷入拉锯战,自五鼓天明战至正午,曹军始终攻不下孙皎营寨,江东军却也无法登陆救援,双方难解难分皆已疲惫……
青州诸将亲临前敌,已发动七次猛攻,无奈敌人寨墙太高、弓箭太多,有时这边得手,左翼张辽、乐进跟不上;有时那边杀至寨墙,右翼反倒受阻;曹仁正临敌锋,几度被敌人弓弩射得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欲使数万兵士步调一致谈何容易?
所部人马死伤近半,唐咨等将心下堪忧——其时城阳太守孙康、东莞太守尹礼已去世,利城太守吴敦年迈有病,遣其部将唐咨、蔡方代为统兵。
“不能这么杀了,再拼下去兄弟们都拼光啦!”唐咨扯着嗓子向身边的臧霸、孙观嚷道。
“你说什么?”虽咫尺之隔,但战场上太吵,孙观瞪着大眼珠子声嘶力竭,颔下花白胡须直颤。
蔡方年纪轻轻耳力甚佳,又替唐咨叫道:“咱们死伤太多,快向大王请示,更换别部再战!”
“不行!”孙观断然拒绝,“只要俺还剩一口气,就得拼!”
唐、蔡二将资历尚浅,拗不过前辈,见孙观不允,寄希望于臧霸;却见臧霸紧锁眉头注视战局,也不知听到他们的话没有。唐咨还欲再言,却见后面驰来一骑,马上之人怀抱令旗,乃中军传令官。
那人挥舞旗帜哑着嗓子喊了一阵,四将听了个大概,似乎是说曹操已调留守营寨的部队齐来助阵,约合三部同心协力再攻一次,务必拿下敌营。唐咨早憋一肚子火,破口骂道:“可恶!损伤惨重岂能再攻?老曹不到前面来,偏叫我等青州兵冲锋送死,这他妈叫什么道理!”
这番话已是大不敬,幸好阵中混乱传令官没听清,挥舞令旗又奔左翼去了。孙观回手扇唐咨一记耳光:“小兔崽子!俺们老哥们还在呢,轮到你唧唧歪歪?若攻不下敌营,俺先宰了你!”说罢提起大刀招呼亲兵,当先冲杀而去。
臧霸见状,传令狠擂战鼓催兵再进。唐、蔡二将无奈,只得也冲杀过去。敌人箭弩从寨墙上纷纷射来,交织得如密网一般;曹兵已没了清晨时的锐气,举着盾牌小心翼翼向前移动,饶是如此时而有人惨呼
倒地,最靠前的两道壕沟早被尸体填平了,后面的兵是踩着尸体冲上去的。可孙皎营寨实在牢固,还有吴兵手执长矛大戟隐于栅栏后,见曹兵过来就一通猛刺。
众士卒正疲于应付,忽闻背后金鼓大作,孙观领着一队亲兵直扑过来。攻营夺寨哪能用骑兵?可他非但骑马上阵,还冲锋在前,当真豁出命了。一阵箭雨袭来,孙观挥舞大刀左右拨打,口中大呼:“都给俺听好,今天咱跟南蛮子拼了!攻下敌营全有赏,谁敢后退一步,留神俺孙婴子剁他脑袋!”话音方落,正见一小卒举盾而退。
“去你娘的!”孙观劈手就一刀——首级斩飞,鲜血狂喷,无头的腔子在地上兀自手刨脚蹬。
众士卒大骇——后退就是死,再不敢懈怠,高举盾牌齐向前涌。江东军更不怠慢,箭雨铺天盖地一般。
青州诸将麾下原都是山贼草寇,刀尖上混营生的,今天当家的红了眼,又把昔日做买卖的豪横劲儿拿出来了,也顾不得迎面射来多少弓箭,豁出去往前冲吧!即便没胆的也被后面人推着不得不冲。孙观更是狂性大发,领着亲兵也拥了上去。
步兵一冲到寨墙下,便完全暴露在敌人眼前,想回去也不成了。有的兵干脆把盾一抛,纵身挥刀直劈寨墙;“喀啦啦”一阵响,栅栏被砍得木屑纷飞,但紧跟着对面伸出一矛,将曹兵捅死在地;后面的曹兵拨开死尸又砍一刀,不但砍断长矛,连吴兵的手指也削了下来;可瞬息间又补上一吴兵,再出一矛把他也捅死——这简直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右翼冲至寨边,江东军所有的弓弩都对准了这边,可是一阵鼓噪之声,左翼的曹兵也呐喊着冲了上来。张辽亲督士卒冲在最前面,却不见乐进踪影——他奋战半日早累得伏在马背吁吁大喘,满眼不甘地瞅着张辽冲锋,自己却拼不动了。昔日曹营众将乐进最勇,阵阵冲锋在前,又最爱争功,如今想争也争不动了,壮士老矣甚是可叹。
左右翼尽皆得手,曹仁率麾下牛金、常雕、王双等将也涌上来,一时间曹兵全冲到了寨墙下。江东军誓死要守住这座营寨,也都扑到寨墙边,隔着栅栏与曹兵厮杀。冲杀声、叫骂声、惨号声响成一片,不多时栅栏两边都堆满了死尸。曹仁差出二百敢死士,身披重铠,不拿护盾,合力抱着四根磨盘粗细的树干,叫着号子,奋力向寨门撞去;三撞两撞,尽被乱箭攒身而死,但